萌帆突然放下了水杯,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拿起一條有些肥大的黑色外套穿在身上。
“要出門嗎?”燕曆看了看她的打扮,卻沒有像平常那樣仔細詢問。
“嗯。”萌帆微微一笑,“稍微有些事。”
“早點回來,我做了你最喜歡吃的老南瓜。”
萌帆愣愣地看着他講着家長裡短的話,心裡暖的不可思議,連忙轉身,死命地眨眼睛,生怕眼淚流下來,飛快地離開了房間。
“砰”
關門的聲音略顯刺耳。
萌帆背對着門,左手的手背遮住了雙眼,但還是有淚珠滑下來。
怎麼辦?好幸福!
桐無今日難得沒有穿被千月吐槽的一無是處的運動服,摟了摟身上的風衣,拿起車鑰匙,掃了一眼空無一人的房間,關上了門。
“月兒,你沒事吧?你的臉色很不好。”千華放慢了腳步,和千月并肩走在一起,并不時地用紙巾擦着千月額頭的冷汗。
“我沒事。可能是昨天晚上沒休息好。”千月擺擺手,鮮豔的口紅都遮不住她此刻的虛弱,“放心吧姐姐。”
為了讓千華放心,說完還特地蹦跶了兩下。
不知道為什麼,越靠近那根紅色柱子,心髒的不适感越嚴重,越過紅柱子後感覺更是明顯,壓地她幾乎喘不過氣,一呼一吸間心髒便會刺痛。平時隻會在發病的時候才會有這種感覺,但她的身體情況她自己清楚。
這根本就不是發病的征兆。
“哪裡不舒服馬上告訴我,别勉強。姐姐會陪你的。月兒,慢點!”千華看着千月飛奔到千代身後的背影,忍不住擔心地說。
千代回頭看了一眼千月,千月不好意思地把頭撇到了一邊。但是很快,千月發現,千代的步伐慢了很多……
一路上,千華和千月都沒怎麼說話。千華隻是默默地扶着千月,千月有時候會盯着千華看很久,有時候又會用複雜的眼神盯着眼前那個似乎已經伛偻的老人……
猛地,千月突然停下了腳步,牙齒狠狠地咬着下嘴唇。
千華心疼地看着千月,她明顯感覺到千月抓着她的手有多用力,多冰冷……
“月……”
“姐姐,你快過去吧,我很快就過來,反正剩下沒幾步路了。”千月連她最拿手的微笑都擠不出來。
千華本想拒絕,但是看到她倔強的眼神,知道自己再堅持下去隻會惹她厭煩,隻好點點頭。
待千華轉身離開後,千月的視線停在了離她隻有幾步之遙的墓碑,碑上的照片一個是目光溫柔的女人,另一個是面相慈祥的男人。出門的時候她還對風笙信誓旦旦地說:“他們對我來說隻是陌生人。”
陌生人?
千月諷刺地勾了勾嘴角,既是陌生人,為什麼自己的心會這麼痛……
深呼吸了一口,千月朝着墓碑走去,但是每靠近一步,心痛的感覺就會越來越明顯,那種血流逆流的感覺,疼的她想死……
看着搖搖晃晃走過來的千月,千華扯了扯身邊的千代,“奶奶,讓月兒跟爸爸媽媽兩個人單獨呆一會兒吧。我們欠她的太多了,不是嗎?”
千代的喉嚨動了動,但最終什麼都沒說。隻是甩了甩手,獨自離開了。千華透過樹林間的縫隙,看着靜靜站在墓碑前的千月,竟不由自主地流下了眼淚,胡亂抹了一把,朝着另一個方向走了。
千月盯着墓碑上的兩張照片出神。
她小時候因為身體不好,父母總是格外疼愛她,所以即使生病,她也沒有覺得哪裡苦,她也不明白父母為什麼總是對着她哭。直到她六歲那年命懸一線,遇見了四位師傅,她才後知後覺地察覺到千清和蘇與并不是自己的親身父母,細細想來其實破綻很多。其中最明顯的是她的病。
大師傅跟她說這個病是從娘胎裡帶出來的,後來她自己去了解了這個病。隻有母親極度身弱的情況下才會導緻腹中胎兒得此病,而且生下孩子後母親大概率會虛弱而死,就算僥幸活下來,身體狀況也是岌岌可危,可是蘇與卻十分健康。再加上外界的風言風語,讓千月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一開始她也無法接受,甚至自欺欺人地跑去師傅們那裡尋求肯定的答案,但是當時桐無的回答她至今難忘。
“這重要嗎?”
是啊,這重要嗎?
爸爸媽媽是如此地疼愛自己,就算不是親生的又如何?血緣不過是層薄弱的脆闆,不值一提。父母對她深沉的愛,才是真正的堅不可摧。
隻要父母一日不提這事,千月就一日不問。安心過好他們三人的小日子。
她曾以為自己是被帶着期待來到世上的,以為母親生下她後撒手人寰才會将自己托付給現在的父母,以為蘇與和千清是怕她傷心才沒告訴她關于身世之謎。
但是雜亂的噩夢卻告訴了她殘酷的真相。
夢裡總是出現一個她從未見過的女人,她的臉永遠都隔着一層迷霧,隻有清脆悅耳的聲音傳來,但是内容确實如此殘酷。
“你不該來的。”
“為什麼會是雙胞胎?”
“媽媽隻能放棄你,對不起!”
“媽媽會和你一起死的。”
“你想活下去嗎?”
隻有這句,是一個清秀男生發出的聲音。但是每次夢裡,隻有聲音出現。她怎麼都看不清,甚至連人影都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