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笙在古辛國推理出的結論幾乎都被桐無親口證實,還獲得了更多她不知道的。比如,半顆心髒的後遺症。
僅僅這一件事,就讓她無法接受。
精靈之力漸漸在體内回籠,四肢開始變暖,她卻覺得冷極了。
“呃……”
千月發出了一聲呓語,驚得風笙連滾帶爬地趕到床邊、
大腦一片昏沉,四肢百骸宛如經曆過一場惡戰,酸澀疼痛,就連手指都沒有力氣動彈,拼盡全力隻能睜開千斤重的眼皮,失焦的視線愣愣地盯着頭上的光源,耳邊滿是翁鳴聲,似是有人在天邊呼喊她的名字。
不知過了多久,視線才漸漸開始清晰,頭頂的竹燈總覺得很眼熟,好像在哪裡見過。
“月兒,你醒了?身上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桐無立即湊到千月眼前,千月擡起右手輕輕地将他的臉掰向一邊,随後視線轉向另一邊的風笙,聲音幹澀,“風笙,你先出去一下,我跟我師傅有些話要說。”
風笙知道千月是個聰明人,她能從古辛國的神器中得出的結論千月應該也已經知道了,現在隻剩下求證了。
風笙點了點頭,準備起身離開。
“我還剩兩年時間這件事,先不要告訴千鸢。”
千月看風笙的表情,就知道桐無已經全盤托出了,包括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的那些事。千鸢的性子她知道,說是主仆之情,未免太看得起自己的地位,自己不過是他遊戲人間的渠道罷了。萬一渠道被毀,指不定那個瘋子會做出什麼驚世駭俗的事情。
接下來她有自己的計劃,不允許出現任何差錯。
“放心吧,我不會和他說的。”
風笙以為千月怕千鸢擔心,才想着隐瞞,畢竟他們兩人總是黏在一起。但是這種事情瞞不了一世,接下來該怎麼做?
風笙心裡擔心,但面上不顯,怕屋外的千鸢察覺到什麼。
看到風笙出來,千鸢周身的黑霧漸漸散去,露出他原本的容貌,視線略過風笙,直直看向屋内,但很快便被關上的竹門阻斷了視線。
風笙斟酌地講了點真相,時不時還瞟幾眼千鸢的表情,千鸢隻是安靜地站在一旁聆聽。
千月等竹門完全關上之後,才緩緩對着桐無開口,“那晚,那個人,是你吧?”
不了解各中詳情的人像是在聽天書,但是桐無知道千月指的是哪件事,這件事困擾了千月十六年。
桐無知道再狡辯也沒用,幹脆坦誠地認下。
“你是神族嗎?”
“我的心髒是你的嗎?”
桐無始終沉默應對。但沉默便是肯定。
“為什麼要給一個死嬰活下去的機會?”千月最終問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答案。
“因為我聽到了你的呼救。”
千月難得和桐無兩人相處時,沒有夾槍帶棒,相互吐槽。
彼時神族剛經曆滅族之災,幸存者流落四方,身為神族少主的他一身狼狽逃落人間。災難來臨之際,本應撐起一切的他,什麼都做不了,隻能眼睜睜看着臣民死去,隻能在下屬的擁護下逃命。
神族已無。所以,他活着還有什麼意思?
就連自己逃至的地方,都是人族的墓地,冥冥之中不就在暗示自己嗎?
冥冥之中……
天命?
桐無冷哼一聲,一手扶着墓碑,通紅的眼眶瞪着墜滿星空的天。
曾經他也是忠實的信徒……
“救我!”
“誰來救救我?”
“我想活下去。”
耳邊突然傳來稚嫩的呼救聲。
但這裡是墓園,而且竟還有神族設下的結界氣息,常人進不來,現在能喘氣的就他一個人,哪來的别人,更别說是孩子了。
桐無環顧四周,隻有晃蕩的樹影,感覺不到一絲生命之力,但呼救聲依舊時有時無。他隻能循着聲音的來源,最終停在了一座墓碑前。
墓碑下孩子的呼救聲越來越明顯。桐無掃了眼墓碑,發現是一個叫陳文瑤的35歲女人的墳墓,怎麼會傳出孩子的聲音?
“救我!”
“我想活下去!”
尖銳刺耳的聲音無端湧進桐無腦中,刺激着他的神經。
為什麼那麼想要活下去?
桐無擡頭,原本微亮的月亮已經被雲塊遮住,隻剩丁點暗淡月光。他不明白,死亡難道不好嗎?一旦死了,所有糟心事便都會煙消雲散。
“不好!”
“救我!”
桐無猛地一個機靈,自己心中所想居然能被“它”聽見并回應。
低下頭,眼神晦暗不明地盯着墓碑,抿了抿唇,最終蹲了下來。
當他挖開墳墓時,雲層中的月亮終于掙紮了出來,月光毫無保留地灑進墓中,将她高聳的孕肚照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