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三與韓威二人此時正在甲闆之上,見到他均是一愣。王三率先反應過來,“這才過了一盞茶的時間,少主怎地沒多睡會兒?”
顧岑風看了一眼天色,還是如方才那般将亮未亮。他又追問:“船為何停了?”
“噢,咱們這趟出來得急,水和食物都帶得不夠。這才在此處稍稍停留片刻,采買了些必需品。”王三笑着應道:“咱們這便準備開船了。”
原來如此。顧岑風沉默下來,轉身進了船艙。他揉了揉眉心,暗忖自己頗有些沉不住氣。
此處到西南至少還需半個時辰……他躺回榻上,心中估算着路程,阖上了眼睛。
不對!再過半個時辰便可抵達姑鶴城,何至于必須要現在采買不可?
顧岑風立時起身,左手按上腰間軟劍,耳朵卻在此時動了一動。一道不同于王三和韓威的腳步聲,一輕一重從甲闆上傳進他的耳朵裡。
如此,顧岑風心中有了幾分定數,反而在桌邊落座。随手擺上兩個茶杯,他一邊倒茶一邊如常說道:“既然來了,何不相見?召伯。”
船艙的門随即被人推開,召升榮緩緩步入。他不再刻意隐瞞腳步聲,拐棍磕在木頭地闆上,發出“笃、笃”聲響。
“召伯星夜前來,可是有什麼要緊事?”顧岑風端起茶杯徐徐放在召升榮面前,随即端起他自己那杯。
召升榮的視線落在那茶上一瞬,便又收回眼神,并不去動。隻笑呵呵道:“倒算不得什麼要事,不過是小老兒這些年的一件心病罷了。”
顧岑風餘光瞥見召升榮神态,心中生出一絲疑慮,便也隻輕輕吹了一口茶水,又将茶杯放回原處。
“什麼心病值得召伯不顧病體,深夜趕來?”顧岑風狀似好奇問道。
“方才見少主一語道破來者是我,我還以為少主已經猜到我此行來意。”
顧岑風擡眼看去,隻見召升榮此刻正笑着看着他。半耷的眼皮在眼尾擠出深深褶皺,卻掩蓋不住那道刀鋒般銳利的目光。
顧岑風勾起嘴角,身子反而向後靠上了椅背。他胳膊随意搭在扶手上,指尖虛撐着下颌。
他打量了一遍召升榮,開門見山道:“你想要什麼?”
召升榮以氣聲笑了起來,不答反問:“你能給什麼?”
“我以為,我離開陵州之前,已将話說得很明白了。”
召升榮眉頭微微一皺,腦中回憶着顧岑風離開之前的情景。此刻又見他神情笃定,不似作假,心中陡然一驚。
他一拳叩在桌上,連茶水都震了出來,“你為了一個女人,竟連多年的大業也不顧了!”
顧岑風仍八風不動地坐着,眸光沉沉。
“若召伯心中亦有此大業,何至于夜行百裡來此,一刻都等不了了?”
召升榮一頓,方才還惱怒的一張臉,此刻硬又笑了起來,“原來你早有察覺。”
“别的不說,看在你與我師傅曾為同僚的份上,晚輩多嘴提醒你一句。你我不合,隻是咱們内部的事情。可你與慕容雪合作,卻是與虎謀皮。”
“哈哈哈——”召升榮聽了這話,頓時開懷大笑起來,“你倒比你師傅拎得清,可惜了。”
他單掌拍上大腿腿面,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惋惜。
顧岑風脊背猛然繃起,心中頓感不妙!
“铿”的一聲,王三還未看清他拔劍動作,便見自己方才擲出的兩枚銀針已然釘在艙壁之上,顧岑風手中軟劍嗡嗡作響。
王三一擊未中,韓威雙手持浮萍拐破窗而入。與此同時,召升榮一掌掀翻木桌。顧岑風飛身向後,當即與韓威一雙靈活有力的雙拐對上。
二人單過一招,顧岑風右耳微微一動。隻聽空中又有咻咻兩聲傳來,他一劍橫挑過去,再次打飛兩枚銀針。
果真又是王三那厮出手偷襲!顧岑風心道,怎麼他從前沒發現興隆的王掌櫃還有這一手“絕活”?!
不過一瞬,韓威手中雙拐旋如飛輪襲來。顧岑風身法極快閃躲,可韓威拐不離手,不間斷向顧岑風掄打而去。
轉眼間,顧岑風一側艙壁之上盡是韓威雙拐砸出來的破洞,而顧岑風也被韓威逼至角落。
船艙狹小,前有召升榮這隻攔路虎,旁又有韓威這顆絆腳石,再有王三冷不丁發出暗器偷襲。三面夾擊之下,顧岑風束手束腳,處境岌岌可危。
眼見自己落于下風,顧岑風一發狠,周身頓時爆發出十成真氣灌注劍身之上。他雙腳接連踏在艙壁,使出一招潛龍升天。
一道猛烈的劍氣漩渦頓時籠罩在顧岑風周身。三人不敢冒進,隻能眼睜睜看着顧岑風順勢破開艙頂,脫身出去。
“追!”召升榮一聲令下,韓威王三立即追了出去。
此時,天空褪去深沉,轉而變成一種靜谧的藍。二人追出船艙,甲闆之上卻不見了顧岑風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