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救歸寒煙,香香從無像此刻一般打起十二分精神,最終一路有驚無險将馬車駛上了山腳下的一處破廟。
香香将馬車停好,掀起門簾時回看了一眼來路,都不敢相信這是她一個從未駕過馬車的人做到的。
顧岑風抱着歸寒煙跳下馬車,香香随即從車廂中的小抽屜中拿了個火折子出來。
她走在前頭引路,進了破廟便将桌案上僅剩的半盞油燈點燃放在了顧岑風和歸寒煙的身邊。
“顧大哥,現在怎麼辦?”
顧岑風有一瞬的默然,卻又沉聲道:“放心,我會為她療傷。”
香香不懂為走火入魔之人應如何療傷,可她見顧岑風如此說,便知他心中定是有了把握。
她轉而走到桌案前,借着微弱燭火看到高大卻滄桑的地藏菩薩垂着眼眸,就像是正在看着她一樣。
荒山破廟,銅身斑駁,亦不改菩薩眼中悲憫。香香忽然有些想哭,她跪倒在菩薩身前,誠心祈禱:求菩薩保佑寒煙姑娘,一定要順利渡過難關。
破廟另一邊,顧岑風正屏息凝神,打算用自己的真氣來救歸寒煙。
走火入魔之人,乃是真氣逆行所緻經脈錯亂,若他将自身真氣渡入,或可替她疏導真氣。
隻不過,此舉風險極大。畢竟真氣對習武之人極為重要,若稍有不慎,他亦會遭受反噬。所以,他既要出手,便定要保證萬無一失。
“你兩次放血救我,如今也該換我救你。”
雖知歸寒煙此時聽不到,顧岑風仍是低聲道了一句,随即便将真氣緩緩渡入她體内。
隻是不想,甫一開始他便感覺到歸寒煙體内亂竄的真氣在奮力抵擋他,如洪水猛獸一般,險些将他吞沒。
他不得不拼上全部内力,将更多真氣打入她體内。一遍、兩遍,直到一炷香時間過去,顧岑風額頭已沁出汗水,他終于能疏導歸寒煙體内這股躁動的真氣,卻也因此牽動傷勢,二人竟同時噴了一口血出來。
香香聽到聲音立即跑了過去,卻見顧岑風正攬着歸寒煙,慢慢替她擦去唇邊血迹。
“顧大哥,怎麼樣了?!”香香不明所以,急急追問。
顧岑風還沒來得及答,香香便見歸寒煙眼皮一動,随後睜開了眼睛。
她不由放輕呼吸,生怕驚着了歸寒煙。可歸寒煙坐起身,卻一臉茫然地看了她和顧岑風一眼。
“這是怎麼了?”歸寒煙說完又看向顧岑風,詫異問道:“你嘴怎麼流血了?”
顧岑風這才伸手摸了一下,然後默默拭去唇邊血迹。
香香一楞,不由問道:“你,你都不記得了?”
“記得什麼?”
歸寒煙看了香香一眼,這才猛然驚覺不對。她分明記得那時香香被士兵拖了出去,她情急之下便強行調用了内力。
可是現在……她看了一眼四周,這裡景色陌生,竟不是在醉紅樓那間雜屋中了。
“發生什麼了?這裡又是什麼地方?”
香香頓了頓,這才猶豫回道:“你為了救我,将那些士兵都殺了。可不知為何,你不認得我和顧大哥了,還差點……好在顧大哥及時攔住了你,然後你便暈了過去,我們就一路帶着你逃到了這廟裡。”
聽完香香所言,歸寒煙不由一滞。她沒說的那部分,歸寒煙也猜到了。
那隊士兵,少說也有十來人,都被她殺了還不算,她竟還差點傷了自己的朋友。若非她被攔下,豈不是要後悔終生?!
歸寒煙試着再次調用内力,卻發現體内已無禁制。她看向右手掌心,之前那條紅色豎線也已消失無蹤。
原來她那時情急之下,竟真的沖破那蠱,卻也因此走火入魔。
從此擺在她面前的,隻有兩條路。要麼如今日這般六親不認,要麼她再也不用内力,從此做個廢人。
偏偏又是死局……
歸寒煙不由心緒激蕩,手腕卻忽然被一隻溫熱手掌有力地握住。
“你體内真氣剛剛平息,此刻最好平心靜氣。可要我将靜心訣說與你聽?”
歸寒煙看向顧岑風,卻見他閉着雙眼,額發微濕,竟也一副狼狽樣子,心中頓時明白了什麼。
“你又救了我一次……”
歸寒煙心中忽而生出愧疚,便對顧岑風和香香道了一句:“對不起。”
顧岑風還沒來得及追問什麼叫“又救了一次”,便聽到歸寒煙那句道歉。他心裡頓時像被什麼揪了一把,不是滋味。
“你何出此言?”香香安慰她道:“當時若不是你救我,我已死在那士兵刀下。咱們現在都沒事,這便是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