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深夜,客廳開了盞朦胧溫柔的落地燈。
灑下的幽白月光中,宋凜川舉起塊冰袋貼到自己臉上,瞬間的劇烈痛感使得他咬上後槽牙。
适應片刻,他一隻手又拿起一塊冰袋,深吸一口氣,敷上另一隻手。
他皺眉閉了會兒眼,好歹能喘口氣後,擡起眼皮,望向坐在離他最遠的單人沙發上、正低着頭不知該做什麼的女孩。
舒适溫度并沒有令司缇快速暖和過來,她雙手握在一起,裸露在外的白皙脖頸時不時瑟縮一下,像身體裡的寒氣還沒完全驅散幹淨。
宋凜川垂下眼,将兩包冰袋放在桌上,起身,朝廚房去。
司缇随着他的動作擡頭,隻見男人走路姿勢别扭地朝一邊偏,步伐也緩慢艱難,滑稽又可憐。
她沒忍住,唇角彎起點笑意。
宋凜川将水燒上,隔着透明玻璃随便往外一瞥,恰好捕捉到她臉上殘留的那絲溫婉動人。
他單手撐着流理台,身體重心徐徐向下放,呈現出一副極輕松惬意的姿态。
他鮮少看到她緊張的樣,無論是高中的課堂上,代表學校舉牌子走在隊伍最前面,還是站在班級外走廊上,仰頭看他,不害臊地說要跟他談戀愛的時候,她都是平靜的、坦然的,好像對一切都抱着十足的信心。
而此刻,她斂起笑容,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神色嚴肅,全身變得拘謹,好似身在龍潭虎穴,四周全是危險。
宋凜川深深皺起眉,他不明白在他身邊她為什麼會不安,明明兩人認識了這麼久,最近這段時間兩人的接觸也增多了,他迷茫須臾,拿來個水杯,拿起還在沸騰的水壺往下一倒。
嘩啦啦——
倒得太快,滾燙的水來不及慢慢流下,頃刻灑到了地上。
索性他沒站得太近,蒸騰的水汽在腳邊泛起,可下一秒,像被重重燙到,宋凜川拖着腫起的另一條腿,晃起身體往後面的櫥櫃上靠。
聽見聲響,司缇立刻從客廳沖到廚房。
她拉開門,整潔的地面上水源散開,宋凜川腳邊,有幾塊模糊水痕,看起來是他不小心踩的。
司缇擡起頭看他,語氣焦急,“你沒事吧?”
宋凜川柔弱得倔強,他雙臂緊緊撐着台面,穩住身形,直起身,搖頭,聲音淡淡,“沒事。”
見他這反應,司缇旋即意識到自己反應過激了。
“奧。”說完,她轉身,準備出去。
“等等。”宋凜川叫住她。
司缇扭過頭,“嗯?”
宋凜川看着她沉默兩秒,視線挪向旁邊,不肯纡尊降貴一般,卻又不得不低聲乞求,别扭地說:“能麻煩你幫我拿過拖把嗎?這兒太滑,我出不去。”
司缇眨眨眼,表情竟有幾分驚訝,“能。”
她低低笑了聲,而後觀察他神色,猜測他大概沒聽到,語氣變得平靜而尋常,“你等一下。”
宋凜川拖完地,司缇幫他把拖把放回原處,洗了把手。
宋凜川的衛生間裡放的東西并不全,這顯得它很是空曠,像隻有軀殼的幻影,再加上整體偏灰黑色調,令人牙根打顫,感受不到絲毫暖意。
出去後,司缇看見宋凜川已經回到了客廳,而她坐的位置面前,放了一杯冒着熱氣的水。
司缇微愣。
“你……”她坐到沙發裡,端起水,感受着源源而來的溫度,猶豫了一下才問,“這是怎麼弄的?”
宋凜川撸起褲腿,正準備拿起個冰袋放上,他看了眼司缇,低下頭,聲音沉悶,語速飛快,“天太黑,下車後沒注意看腳下,摔了。”
司缇點頭,“奧”了聲,路面結冰,再加上他喝了酒腦子不清醒,确實有可能會摔倒。
她沒再說話。
宋凜川彎下腰,擡着腫了的手敷臉,另隻手向下敷腳,又慌亂又費勁。
片刻後,他放下手臂,直起腰活動了幾下,忍着疼痛欲再開始,手背忽地涼意叢生,他猝不及防“嘶”一聲,眉頭瞬間擰起,看向一邊。
司缇不知何時走到了他身邊,她此刻正抓着他手腕,低頭操縱着自己手心的冰袋,盡可能覆蓋他腫起來的每個地方。
聽見他出聲,她擡起眼,魅惑如蝶的長睫輕輕呼動,紅潤飽滿似果凍的唇瓣蠕動起來。
宋凜川注視着她的臉龐,視線跟随她拉扯衣物的動作往下一瞥,他一愣,旋即扭過頭。
司缇不明所以,更納悶為什麼他不回答她的話,便撇了下嘴,故意将冰袋往下一壓。
“嘶,疼。”宋凜川瞪她一眼,接着立刻收回。
調整好領口,司缇坐下,陰陽怪氣道:“現在知道疼了,剛剛我問你的時候,你又不說話。”
宋凜川擡頭望向天花闆,喉結急劇滾了下,他眼睛不知道放到哪裡好,幹脆盯起正對面沒有運行的電視。
司缇蹙起眉,注意到他耳根莫名其妙紅了,古怪道:“怎麼?冰袋化成熱水,把你耳朵燙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