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煙霧随着鞭炮燃放越來越濃,宋凜川看不清楚司缇臉上的表情。
隻能感知到她僵住的身形,和那雙即便在世界末日,也依舊明亮期待的眼睛。
圍繞在旁邊的小女孩拉了下他衣角,将一根仙女棒塞進他手裡。
金黃花火呈漂亮的放射狀散開,宋凜川垂眸望着,不知不覺在節日的強烈氛圍中彎起一點唇。
司缇蓦然想起那年黑夜,煙花升空的瞬間,她曾經閉緊眼睛,許下一個願,一個可能此生都無法實現的,不應該有的,全是他的願望。
眨眨眼,司缇迅速将自己從莫名的複雜中脫離出來。
她輕呼出口氣,正要上前,不遠處一道鳴笛響起,把在場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莊可顔搖下車窗,朝司缇努力擺手,嘴巴大聲嚷着什麼。
不用猜也知道是什麼,眼下零點剛過,蒼穹下的祝福帶走過去一年的不安與彷徨。
司缇捂着耳朵走過去,莊可顔抱住她頭,緊接在她臉上狠狠親了一口。
司缇忙推開她。
莊可顔臉頰泛着柔柔的光暈,眼神也不甚清醒,司缇稍稍一嗅,就聞到了她身上有一股酒味,語氣霎時急得沖了起來,“喝了酒還開車?”
莊可顔手搭在司缇肩上,沒撒手,“我的車技,有什麼不放心的?”
司缇咬牙切齒,手掌用力拍她一下。
莊可顔往她身後看,瞧着有道男人身影愈加清晰,她“嗯”了一聲,臉上全是不解,迷糊道:“阿缇,我是不是出現幻覺了,宋凜川怎麼也在這?”
司缇還沒等說話,車門忽然被打開,莊可顔閉着眼睛,整個人倒向下面。
她正要努力扶住,身上快要承受不住的重量突然消失。
接着,一股凜冽帶着幽香的暖意席卷她鼻腔。
司缇往旁邊看,宋凜川的手臂繃出健碩輪廓,他不費吹灰之力地将莊可顔送回座位,望向她。
與他四目相對的第一秒,司缇立刻扭過頭。
宋凜川視線沒收回,就這麼光明正大地看她,問:“接下來怎麼辦?”
大腦像有個零件掉了似的,司缇沒明白他意思,“啊?”
宋凜川沉默着,目光毫不躲藏,等她給予正确回應。
眼前閃過他方才手臂上不經意露出的肌肉,司缇突然對他這些年的變化有了無比清晰的認知。
以前的他隻是個清瘦的男生,現在的他是個頂天立地的男人,屬于男人的絕對力量感撲面而來。
見她一直沒說話,宋凜川悄無聲息地松了下手。
司缇猛然乍起,下意識地伸手去扶莊可顔。
宋凜川抓住她一隻手,突地收緊。
兩人距離驟而拉得很近,近到能看到她臉上柔軟的絨毛,和一絲若有似無的羞意。
“剛才在想什麼?”宋凜川牢牢盯着她的唇瓣。
司缇抿了下唇,因這過于親密的接觸不适地擰起眉,“你不覺得你過分了嗎?”
宋凜川搖頭,态度堅定,“告訴我,我想知道。”
噴薄的氣體在兩人中間交換,司缇也不确定他看出了什麼,便一邊插科打诨,一邊偷偷擡頭瞥了他一眼,“你管我想什麼。”
被男人推走的下一秒,沒有任何支撐的莊可顔如一團爛泥重重傾瀉下來,幸好司缇這次有了準備。
她愠怒地瞪宋凜川,見他無絲毫歉意地拍着手,一下反應過來自己本就沒有立場罵他為什麼不幫忙。
沒聽到想要的答案,宋凜川也不強求,雙手插進兜裡,擡腳往後退。
一步,兩步,三步。
醉到失去理智的人确實重,他看到司缇的表情從怒變為震驚,再咬牙堅定,那吹彈可破的肌膚漸漸染上一層绯紅,像前些天他獨自一人看到的朝霞,明媚,倔強。
他想讓司缇真真正正吃點苦頭的,可骨子裡的道德法則不允許他這樣對待一個需要幫助的女生。
宋凜川歎了口氣,腳步不聲不響地放緩。
但他當然不想駁自己的面子。
司缇試了幾把,還是沒能将莊可顔弄回去,她開來的車底盤又高,她不上不下的,沒一會兒司缇便感到些許吃力。
司缇咬咬牙,決定再試最後一把,如果還不行……
她用餘光瞄了眼右邊略有猶豫的緩慢步伐,清亮眼珠轉了轉。
宋凜川還在猶豫,一擡眼看見司缇吃力地支撐着,心裡像懸了塊石頭。
她對他怎麼就不能稍微服服軟,哪怕一個眼神。
宋凜川閉了閉眼,内心在拉扯。
這時忽然聽見一道半祈求半要求的聲線,他睜開眼,望向來源。
冰天雪地是她的僞裝,墨黑瀑布奔騰,激起一圈漣漪。
餘音回響。
司缇輕淺地皺了下眉,她剛才應該說得比較清楚吧。
他就這麼高傲,難道還要再讓她說一遍嗎?
司缇在心裡“切”一聲,無所謂,沒有他,她一樣能靠自己。
她憋着一口氣,再一次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