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的時間過久了,在兩人目光相撞時,司缇反應過來。
她攪動起碗裡的湯,一個不經意,濺到桌上一些。
宋凜川看她愣了好幾秒,而後才大發慈悲地抽出張紙,遞到她面前。
“司缇。”他叫她,幾個字在心裡重複了千百遍,即将出口時,他居然感受到了無比輕松,“重新開始吧。”
這頓飯,是兩人吃過時間最久的飯。
他倆一滴酒也沒喝,卻從夜幕初降,聊到了夜深人靜的零點。
她跟他說大學舍友有多奇葩,他就跟她說那四年他收到最多的不是情書,而是外面黃色小廣告的模特邀請。
她跟他說研究生時的師兄師妹有多卷,他便跟她說那三年每次看日曆都反思為什麼不找個地方趕緊把自己埋了。
她又跟他說工作的這兩年遇到了多少妖魔鬼怪,他則跟她講他深夜被擡進醫院洗胃的次數已經記不清了。
到最後,許久相顧無言。
又開懷大笑。
時光在年少的稚嫩中将兩人系到兩頭,一拉一扯,他們重重撞到一起。
路上風景不同,但我們都在變好,便是下一題最完美的答案。
送宋凜川走出大門時,司缇瞥了眼放備用鑰匙那兒留有的縫隙,下一秒,宋凜川走過去,左右看了看,确認無人後用鑰匙填滿了。
“怕你愛吃的調味品沒有,想着可能還要出去買,就偷了個懶。”宋凜川站在她面前,坦坦蕩蕩地挺起脊梁。
司缇雙臂背在身後,身體微微晃動,點頭,“奧。”
“嗯。”宋凜川靜靜看着她。
周圍安靜,耳畔有風刮過,樹葉随之簌簌。
宋凜川輕呼一口氣,對她說:“走了。”
“好。”
手在車把上摩挲幾秒,在打開的一瞬間又合上,宋凜川轉過身,“司缇,我……”
他被女人溫熱的身軀輕輕抱住。
宋凜川将手掌懸在空中片刻,然後放下,裹住她的體溫,一寸,又一寸,向回收緊。
司缇,時至今日,我才想明白自己對你為什麼抱有如此濃烈的恨意。
你貫穿了我最難忘的九年,早已變成了我的執念。
雖然不願承認,可我真的,在發現你回景城後,每天都很開心。
無論在天光大亮的清晨,還是這樣隻有我們兩人的夜,我都希望,我有資格能像現在這樣,毫無嫌隙地跟你聊天。
然後抱你。
“宋凜川。”
宋凜川能聽到自己的心跳在加快,他“嗯”了一聲,司缇湊上前,無比小心輕柔地嗅了下他身上香味。
喜歡。
好喜歡。
以前喜歡,現在仍然喜歡。
甚至将來,她可能再也碰不上這麼喜歡的。
司缇閉上眼,感覺心頭被難受和絲絲縷縷的悔糊住了。
可兩人現在的朋友關系是最好的。
不會,也不要再往前一步了。
“再見。”司缇擡起頭,松開他的手臂,脫離他的擁抱,重新站到他觸碰不到的位置。
宋凜川看向她的眼眸突然就沒有了焦點,他努力想留住的一點熱被她的疏離毫不留情地收回。
他又一次,又一次失去她了。
“司缇。”
在大門即将被完全關上時,男人在外推了下。
司缇注意到宋凜川的手在抖。
她沒來由地,一顆心似乎被吊了起來,在空中搖搖晃晃,“嗯?”
渾身肌肉緊緊堆在一起,血液停止供給,呼吸從一開始的輕顫,随着她的簡單回應變為徹底失去規律。
萬籁俱寂中,宋凜川曲了曲手指,手背凸出到顯露青筋。
他滾了下喉嚨,生平第一次感覺到有什麼話居然能令他如此難堪。
“你明天還不回景城,是嗎?”
司缇眨眨眼,喉口是燙的,“是。”
宋凜川拿出在生意場上所有積累出的經驗,努力讓自己看起來鎮定些。
他在她看不到的角度做了兩次深呼吸,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了要開口的意思。
“司缇。”
現下一聽見自己的名字從他嘴裡說出來,抵住門的手臂就會軟一分,司缇蹙起眉,破罐子破摔地仰頭看他,“你對我到底……”
“我們約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