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穗無所事事地拿起手邊裝着檸檬水的玻璃杯喝水,眼神無處安放,盯着面前的餐具出神。
“歲小姐是粵城本地人嗎。”
司叙當然可以以萬易為話頭挑起話題,但是這難免會談及她和萬易的分手原因。
這不僅會給歲穗留下一個他很八卦的印象,還會讓這段對話最終又落入一個更加尴尬的境地。
歲穗小幅度地歪過頭,不禁失笑地看向司叙,不語。
“方才”意識到自己又一次客套地稱呼她為歲小姐的司叙笑着道歉:“抱歉,歲穗。”
這聲歲穗喊得格外自然,歲穗還是第一次聽到自己的名字有種陌生的感覺。
司叙的聲音很好聽,咬字清晰卻不刻意,聲色清透明朗沒有故意壓低聲線的油膩感。當他呼喚你的名字的時候,很有課堂上被老師叫名字的“清楚”,又少了那種師生之間的壓迫感。
總之,是歲穗沒有過的感覺。
愣住一瞬的歲穗與司叙相視一笑,就在這一刻,低溫冷滞的空氣終于破冰。
“是,我是粵城本地人,你也是嗎。”
司叙輕嗯了一聲,又說:“不過我小學三年級的時候因為父親調職去了泉港,一直到高中畢業。”
提起泉港,歲穗才想起,萬易是泉港人。
她知道萬易和司叙是中學同學,竟不知道是因為這層原因司叙才會去泉港。
司叙很敏銳地從歲穗低垂的視線和陷入回憶的發呆神情中猜測到,他的話勾起了歲穗有關萬易的回憶。
他們三個人還真是“盤根錯節”的關系,輕易避不開。
最容易引起共鳴的話題,也是他們之間最避之不及的話題。
司叙又很快談起他的出國留學生涯,聊到在國外吃不習慣白人飯的經曆。
歲穗沒有出國留學過,就是出國旅遊也隻去過最近的日韓。司叙口中那些經曆,她沒有經曆過,好奇心驅使下她聽得很認真。
閑聊一直到第一道菜上桌,時間不知不覺地過去将近半小時。
“方先生還沒有結束工作嗎。”
服務員送餐後離開,順手關上包廂的門。
看着桌上的菜,歲穗才恍然這頓飯還有第三人。
“我打個電話問問他。”司叙拿起手邊的手機走到包廂外撥通電話。
過了一會兒,司叙回到包廂。
一進包廂,他就正對上歲穗擡起下巴直直望向他的那雙疑惑的眼睛。
“他說工作還沒法結束,讓我們先吃。如果他過不來,這頓飯由他來請。”
司叙在她的對面落座,朝她露出一個安撫性的微笑:“希望和我單獨共進晚餐不會讓你不舒服到食不下咽。”
從司叙口中說出來的玩笑總是帶點正經,又顯得有些無厘頭。
她明白他是在想方設法讓她放松,于是回以清淺笑意。
她學着他的口吻打趣道:“司律師的時間寶貴,能和司律師共進晚餐是我的榮幸。”
誰不知道律師的時間金貴,何況是司叙這種可謂律所招牌的高級律師。
歲穗都不敢想向他咨詢的時薪有多貴。
她的這聲司律師帶有揶揄的玩笑,和先前客套的司律師口吻截然不同。
司叙笑了笑,一頓飯吃得也算愉快。
直至飯局結束,方秩臣都沒有出現。
他的失約皆在二人的預料之中。
結賬時,收銀員告知歲穗:“司先生已經提前結過帳了。”
歲穗愣住,站在店門口等從洗手間出來的司叙。
“久等了,你在店門口等我一下,我去開車。”
歲穗到車上才問司叙:“不是說我來請客麼,你怎麼先結賬了。”
而且,她根本不知道司叙是什麼時候結的賬。
事實上,司叙在就餐前出門給方秩臣打電話的時候就已經提前和服務員說好了,這頓飯的賬單由他來結。
用餐後他去了衛生間,歲穗想趁這個時間差結賬,店員自然按照司叙先前告知的說辭告訴她賬單已經結過了。
熟人的店鋪有一個好處,就是能夠賒賬。
“當然沒有讓女士結賬的道理。”司叙笑着提醒她,“安全帶。”
歲穗伸手系上安全帶:“這怎麼好意思……”
“就當謝謝你陪我這個被放鴿子的人吃了頓飯。”司叙為了減輕她的壓力,又說,“當然,是方秩臣放了我鴿子,這頓飯理應他請,之後我再找他算賬。”
歲穗抿了抿唇,心想,這下豈不是欠司叙更多了。
“那下次,我請你和方先生一起吃飯。”
車子等綠燈的間隙,司叙快速掃過一眼歲穗,意識到她是一個不喜歡欠人人情的女性。
他笑着應下:“好。”
他送歲穗到小區門口,為了避免謊言露餡,他當然不會和歲穗一起上樓。
“今天謝謝你,司叙。”
“不客氣。”
歲穗想起自己沒有司叙的聯系方式,主動提出:“我加你個聯系方式吧。”
“好。”
司叙剛從褲兜裡掏出手機,還沒有點開程序,就聽到歲穗身後傳來一聲熟悉的聲音。
“你們怎麼會在一起?”
語氣驚異,二人同時回頭。
萬易震驚的眼神在兩人之間來回掃視,那眼神,無疑在說——我被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