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震來的快去得也快,從山腰往下望,能看到羅山基城市的一片廢墟,和一處處燃起的火,替代了黑夜裡的燈火,照亮了一方天空。
山腳下有不少被慌亂的逃難者遺棄的汽車,倉皇地停在路邊,于是越來越多的人隻能棄車徒步上山。
江述拉着周惟靜,兩個人步履艱難而穩定地往山上爬,周惟靜悄悄看了眼系統面闆,災難的加載進度已經淌過了十。
消息欄跳動着兩個紅點。
兩人爬上山頂後,已經距離他們上山過了一個多小時,暴雨和大風讓他們的步子放得很慢。
在他們身後,不斷有爬山過程中被風卷着吹下去人,掉落的人砸到更後面的人,不斷重複,一不小心就可能直接摔到地裂或者深坑中。
山頂已經有了人,一部分是正好經過的遊客們,衣着單薄的他們以家庭為單位正互相擁抱着在風雨裡瑟瑟發抖,後爬上來的幸存者們大部分穿着沖鋒衣,分散着蹲在角落警惕地看着其他人。
江述低頭和周惟靜對視了一眼,悄悄将手槍拔出來捏在手裡。
他們穿着雨衣背着包,混在那群裝備齊全的戶外運動愛好者之間并不算顯眼。
俯瞰整座城市。
剛才還能從火光中看到人群活動的地方已經全都被深色的海覆蓋,連人類掙紮的痕迹都看不到。
強悍、暴力的大海自己站起身來,将這片陸地拆得粉碎。
幸好,從山頂往下看,還能看到掙紮的人從不斷地往上爬,這些鮮活求生的生命給了周惟靜一絲絲的安慰。
偏過頭,就和一開始躲在山頂上和父母緊緊抱在一起的小孩對上了視線。
小孩看上去很冷,跌跌撞撞地半爬半走過來,握着周惟靜的衣服下擺,哀求道,“姐姐……姐姐……我好冷……”
說着華夏語言,還是個這麼小的孩子,周惟靜猶豫了一下,看在是同胞的份上,從背包裡取出了一塊薄薄的毯子。
拿到毯子的孩子眼睛一亮,大聲說着謝謝,立馬轉身往回跑,然後被迫不及待的父母接住,幾人遞來一個感激的眼神。
風雨交加的山頂,狂風肆意得拍打在每個人身上,本來是炎熱的夏季,此刻卻在失溫的邊緣。
周惟靜即便是在下車前給自己套了件衛衣,外面還穿了擋雨的雨衣,還是忍不住冷得有些發抖。
她知道,這是身體缺少熱量的表現。
她從包裡摸出兩根巧克力能量棒遞給江述。
伴随着咀嚼的動作,哪怕再隐蔽小心,也引來周邊無數雙饑寒交迫的人垂涎的視線。
随着山上聚集的人越來越多,也随着時間的過去,人們對災難的恐懼不斷淡化,身體的寒冷和饑餓讓人更無法忍受。
大部分人上山時腦子裡隻剩下保住一條命就好,根本沒有心思也沒有餘地帶上食物和保溫的衣物。
周惟靜小口小口地快速囫囵吞下去,江述站在她身前,高大的體格和冷漠不好惹的态度讓對她背包裡東西蠢蠢欲動的人暫時不敢輕舉妄動。
一直到天亮,吃完這根能量棒之後,他們也不敢再吃東西,更不敢閉眼。
海嘯漫過公路,也漫過山腳,逐漸從山腰往上灌。
有被海嘯湊巧沖到這邊的人,勾住山腳下堆疊在一起的汽車,艱難地往上爬,也有坐在門闆上,漂過來的人抓住機會,爬上案,更多的人則是在黑色的海嘯中翻船、摔到幾秒就不見了蹤影。
起先山頂上的人還會為這些人自救成功的人歡呼擊掌,到後來,都變得有些焦躁。
山頂上的位置有限,誰也不想再多幾個人來和自己分攤僅剩不多的位置。
因為缺少食物水源,山上的人也越發焦躁了。
起先,大部分人還希冀着聯邦政府能派人來救援,可現在風也依舊,雨也依舊,就是看不見救援的直升機。
小女孩在父母的指示下第三次可憐兮兮地來向她讨要食物,周邊的黃種人們眼睛一亮,緊巴巴地盯着。
都是同胞,總不能給他們不給我們吧?
周惟靜是不忍心,但不是聖母,更不是傻子。
擺擺手直接拒絕,“吃完了,沒有了。”
小女孩餓得難受,哭着不肯走,“不會的,不會的,姐姐肯定還有,姐姐給我一點吧,寶寶好餓啊,姐姐幫幫我嘛……”
江述忍無可忍,直接拎着小女孩的後衣領,提到一邊,“姐姐脾氣好,姐夫可會動手的。”
小女孩的父母趕緊跑過來抱走小孩,恨恨咬牙道,“連自己同胞都不肯救,自私自利祝你們不得好死!”然後在江述揮拳之前慌忙逃竄。
這樣的事情不止發生在他們身上。
邊上就有一個看穿着物質富裕的年輕女孩,心軟給了不少食物給讨要的孩子,連自己的外套都給出去了,結果反而在食物被要完後被翻臉不認人的孩子們扒光了衣服推搡下了山頭。
随着時間推移,漆黑的夜空逐漸被稀釋,風和雨不增反減,沖突越來越大,不斷有人因為失溫和食物倒在地上,就不斷有人指責有食物和雨衣的人冷血無恥。
江述不動聲色的拉了拉她的衣袖。
周惟靜和他對了個眼神。
天亮了,到他們該走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