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是殺蟲劑正式噴灑的日子,在天黑之前,一架架裝載了特效殺蟲劑的無人機在統一操縱下橫跨全市,開始噴灑藥劑。滿城都是無人機螺旋槳旋轉的嗡嗡聲。
夕陽的紅光還挂在天邊,家家戶戶都無暇去看晚霞的餘晖,緊張地再次檢查了一遍家裡門窗是否把空隙都填補滿了。
為了安全,在噴藥的這一個小時中全城斷電,不能開空調,也沒有燈。
在這個悶熱的冬天,人人都熱得像呆在黑暗的汗蒸房一樣。
黑漆漆宛如黑洞一般失去所有光亮的城市建築群之間,在悶熱中下了一場浩浩蕩蕩的‘雪’。透過窗戶,能在夕陽的餘晖中看到窗外巨大素蛾的屍體像下雨一樣紛紛揚揚地落了下來。
那些剛吸進藥水的蛾子在徹底死去之前掙紮着撲打在建築玻璃上,一層層一隻隻,将家屬院頂樓的玻璃拍得砰砰作響。細小的鱗粉漫天飛舞,很快窗玻璃就蒙上了一層水蒸氣般的朦胧光暈。從裡往外看,哪裡都像是籠罩在一層大霧裡。
一個小時後,無人機從上方俯瞰城市,整個a市都仿佛蓋上了一層慘白的被子。
建築泡在濃厚的霧氣中,既是巨大素蛾臨死前抖落的鱗粉,也是還未徹底消去的殺蟲藥噴霧。
濃重的殺蟲劑臭味彌漫在夜晚的城市中,維修了一半的地鐵站、緊緊關上大門的商場、被蟲屍堆滿的運動場……到處都散發着刺鼻的臭味。
整座城市都變成了巨大素蛾的停屍場。
而然,蟲子的死去并不算夜晚的結束,而是拉開了另外一道工序的序幕。
周惟靜正戴着防毒面具和江述趴在窗邊看着外面的蛾子,太陽能路燈下漸漸走出全副武裝穿着防護服背着氧氣瓶的巡邏員。
他們這棟樓上崗了五六個,人人手上都拿着一個大編織袋,這是收集蟲屍用的,之後幾天的殺蟲劑還需要蟲屍做原料,那些在原地腐爛的蟲屍還會污染土地和水源,必須盡快盡全地收集蟲屍。
‘咚咚咚!’
門被敲響了,周惟靜和江述對視一眼,起身去開門,他們剛搬進來的時候喬安告訴過他們,因為樓頂露台隻能從他們家裡走,每隔幾天都會有巡邏員來樓頂收蟲屍。
之前他們不在的時候是喬安或者喬叔叔幫忙開門并陪同去天台,今天會有巡邏員來他們倆都提前做好了準備。
但門一開,看到那張熟悉又陌生的兩張臉的時候,雙方臉上都露出了顯而易見的尴尬。
穿着防護服也習慣性昂着下巴的蔣文璐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開門這麼慢!還不快點讓開!”
江述皮笑肉不笑地抵着門,“我怎麼沒聽說蔣小姐你也上崗了呢?”
“咳咳……”馮橋尴尬又局促地清咳了兩聲,“是……是我,我負責的我們這棟樓的清掃,就是我……我老婆有點不放心我……”
短短一句話磕磕巴巴,眼神飄忽越說越底氣不足。
江述輕蔑地壓了壓嘴角,審視的目光将他從頭看到尾,這種人,居然能是周惟靜的前男友?
除了一副還算看得過去的皮囊還有什麼?
他的眼神讓馮橋像被針紮了一樣,渾身都不自在,他困惑地看了回去,在單位坐冷闆凳回家受妻子數落的他已經習慣了用和善的臉去應對任何人,防毒面具下的臉下意識地擠出了個友好的笑,可對方看他的目光依然冷得像雪一樣,他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戴了防毒面具對方看不見。
周惟靜扯了扯江述的衣擺,示意他讓開,江述撇了撇嘴,不爽地轉過身,低下頭盯着她看。
看什麼?周惟靜用眼神示意。
江述好看的眉眼在清冷的月光下像薄薄的冰,也用眼神回應她,示意她到邊上去。
又在生什麼氣?
周惟靜不理解地皺起眉。
“你幹什麼!還不進去?”蔣文璐看到周惟靜就打惡心,嫌惡地瞪了丈夫一眼,看他一副神遊天外的遊離氣不打一處來。
怎麼人家的老公又有錢又有貌還有本事,自己的老公為什麼越來越像塊木頭呢?
蔣文璐心裡憋了口氣,正打算先進去,卻被攔住了。
“诶!工作可不能帶家屬,他進可以,你進不行。”周惟靜攔在門口,笑吟吟地指着馮橋對蔣文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