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他陰霾了一天的臉，終于撕開了一條裂縫。

看清楚了赫然印在蘇瀾臉上的巴掌印，沈卓凡的眼神往下移，又看到她嘴角沒來得及擦去的血迹，眼神一黯，聲音低沉到暗啞，“誰打的？”

蘇瀾看清楚來人，側過臉去，躲開他伸向臉頰的手：“你怎麼在這裡？”

“我要是不在這裡，你不曉得要把車開到什麼犄角旮旯去。”沈卓凡說着就打開車門，握住她的手腕往外拉。

“幹什麼？”蘇瀾紋絲不動。

“我不能放任一個馬路殺手在街上橫沖直撞，下車。”

蘇瀾很疲憊，不想跟他周旋，今晚鬧成這樣，很大程度上也拜他所賜，“沈卓凡，你能不能别管我，今天是你爺爺的80大壽，你就這麼跑出來，不太好吧。”

“你還有心思管那些呢。”沈卓凡說着就彎下腰來作勢要抱她，“你自己出來，還是要我抱？”

她知道的，眼前這個人從不允許别人拒絕，就算有人拒絕，他也有的事辦法讓别人妥協。

蘇瀾疲憊地仰起頭看了眼車頂，歎了一口氣，推開他的手，自己走了出來。

沈卓凡幫她關上車門，拉開自己的車門示意她上去。

蘇瀾的裙擺早在她從家裡出來時拖在地上浸滿了水，沉重得每走一步都費勁。雨一直不停，還有越下越大的趨勢，沈卓凡看她裸露在外面的手臂，以及慢得像是怕踩死螞蟻的腳步，擰眉脫下身上的大衣裹住她，不由分說攔腰抱起她，大長腿幾步就到車前，把她溫柔地塞進了後座。

他的大衣很暖，他的手臂很有力。這樣狼狽的夜晚，他突然的出現讓她心裡某個堅硬的角落軟了一點點，或許沈卓凡不是一個好人，但這一刻，她覺得他也沒那麼讨厭了。

“我的車怎麼辦？”

“我會叫人開走。”沈卓凡見她有些失魂落魄，臉也有點腫，側過身拿了毯子給她蓋上，吩咐司機，“去城東新區樂灣一号。”

司機開車很穩，黑色的越野車在夜雨裡像是一顆披荊斬棘的利劍，将所有不利的天氣隔絕在外，如入無人之境。

*

洗了澡換了睡衣出來，看到坐在客廳沙發上的沈卓凡，蘇瀾還有點頭疼，這一晚上發生了太多事，她腦子很亂，身心疲憊，不知道要怎麼安置他。

“過來。”沈卓凡看向她，沖她招了招手。

蘇瀾擦頭發的手頓了一下，沒有動，“你怎麼還沒回去？”

“啧。”沈卓凡好看地眉皺了一下，“知道你會翻臉不認人，但沒想到這麼快，我一口水都還沒喝上呢。”

蘇瀾放下毛巾，轉身去倒水。

手背一暖，一雙骨節分明的大手握住了她的手。沈卓凡站在她身後，隔着她一厘米的距離，身上的氣息瞬間包圍過來，清檸和木質香融合的淡淡香氣瞬間占領了周圍的空氣。蘇瀾掙了一下手，掙不脫，“你不是說要喝水嗎？”

“我看看你的臉。”沈卓凡腳步一轉，走到她面前，用手輕輕擡起了她的下巴。

蘇瀾的右臉很腫，有的地方泛着紫色，嘴角結了痂，看上去觸目驚心。沈卓凡倒吸了一口涼氣，頭往左一側，把吸進去的氣從鼻子裡緩緩呼出來，才平息了心中的那股火。

蘇瀾覺得尴尬，移開下巴：“如果沒事的話……”

“有事。”沈卓凡的眼睛一眼不錯地看着她，“我有事，所以别再說讓我走的話。”

“你有什麼事？你看我現在這樣也知道，我幫不了你什麼。”

“正因為你這樣，所以我才有事。”沈卓凡克制着惱怒，盡量溫和地和她交談，“剛才我買了一些藥，我給你擦一下。”

“謝謝，我自己可以擦，如果沒有别的事的話……”

“我說了，我有事！”

看到蘇瀾皺起的眉，沈卓凡有些懊惱的用手按了按眉心，煩躁地原地走了一圈：“抱歉，我不是沖你發火，我就是……你能不能聽話一點，我擦了藥就走，我保證。”

蘇瀾從未見過這樣的沈卓凡，将近一米九的男人，優越的身材比例被包裹在得體的白襯衫和黑西褲裡，常年健身的緣故，肩寬腰窄，白襯衫下還能看到腰腹的肌肉，整個人看上去俊逸不凡，但此時此刻他說出口的話卻有請求的味道。

蘇瀾沒有再拒絕，順從地走到沙發坐下。

沈卓凡走過去拿起消腫的藥膏，單膝跪地，小心翼翼的用棉簽給她擦藥，他的動作非常輕，每擦一下還耐心地吹一下，擦完了，他神色不虞地将棉簽扔到垃圾桶裡，沉默了一下才問：“陳毓之還是蘇晏安？”

蘇瀾避開他詢問的眼神，“我想休息了。”

見她起身，沈卓凡保持單膝跪地的姿勢，伸手過去握住她的手：“為什麼打你？他們……對你，一直這樣？”

“沈卓凡，我不想談論這件事，而且，這是我的事。”

“我他媽當然知道這是你的事！”沈卓凡吼完，閉了閉眼，穩住了情緒才又說：“抱歉，我真的不是對你發火。我隻是不想任何人傷害你。”

“謝謝，不過，以後應該沒人能傷害我了。”蘇瀾抽回手，垂下眼睫：“我真的很累，要去睡覺了，如果你要留在這裡的話，我給你拿被子。”

“不用，你休息吧。”

蘇瀾回頭，就看到沈卓凡關上門出去。

蘇瀾一夜未眠，腦海裡反複閃現蘇晏安給她的一巴掌，心中那點岌岌可危的親情被這一巴掌打得消失殆盡，她想，這樣也好，本來就已經沒有多少感情，以後也沒必要再花心思去維系。

天亮，她迷迷糊糊地睡過去，再次醒過來已經快下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