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卓凡踏進來時，蘇瀾正要起床。

房内隻開了一盞台燈，燈光被她調得很低，剛從明亮的地方走到黑暗的地方，沈卓凡一時看不清她的表情，隻是嗅覺格外靈敏，能聞到淡淡的香味，這是蘇瀾身上絕無僅有的味道。

周遭太安靜，是以腳步聲即便很輕也顯得突兀，蘇瀾揉着額角擡起頭來，就看到門口的沈卓凡，由于逆光，她看不清他的表情，隻是感覺這個人格外高大。

愣了一下，蘇瀾問：“你不是說要很晚回來嗎？”

“你也說多晚都要等的。”适應了光線，沈卓凡看清楚了她的樣子，穿着月白色的睡衣，身形單薄，肩膀和手臂幾乎是垂直的。

沈卓凡心裡湧起一股他自己也說不清楚的憐惜，走過去擡摸了一下她的額頭，滾燙的溫度讓他微微皺眉，“發燒了就老實躺着。”

台燈的光源有限，照得沈卓凡立體的五官，或明或暗。

張姐倒了一杯溫水送進來，明顯感覺到沈卓凡心情比回來時差了些許，于是她更加小心謹慎，給蘇瀾水杯的時候，還貼心地把手往上移，留下了包裹着大半杯水的部分。發燒的人畏冷，能暖一點也是好的。

“蘇老師，先喝點水，醫生一會就來了。”張姐的語氣一貫地溫和。

餘藐在飯廳始終不安，跟着進來看看怎麼回事，“蘇老師，除了發燒，你還有哪裡不舒服？”

餘藐臉上的滿擔憂讓蘇瀾心裡一暖，她彎了彎唇，“我沒事，不用擔心，你們都出去吧，當心傳染給你們。”

蘇瀾有些鼻塞，說話甕聲甕氣的。

餘藐走過去還想說什麼，被沈卓凡拎住她衛衣的帽子，“去吃飯，吃完飯寫作業。”

餘藐一個趔趄，險些跌倒，有些不高興地噘嘴，還想抗議，沈卓凡一記冷眼看過去：“你是醫生嗎？不是就别跟着添亂。”

“知道了。”餘藐撇嘴，不情不願地走了。

張姐守在一旁，等蘇瀾小口小口喝空水杯裡的水，連忙把杯子接過來，“想吃點什麼？我給你煮。”

“不好意思啊張姐，我現在不太想吃東西。”蘇瀾覺得抱歉，住在這裡已經很莫名其妙了，還要麻煩别人照顧。

“給她煮碗小米粥吧。”沈卓凡吩咐。

“好的，沈先生。”

張姐一走，房間内安靜下來，蘇瀾捂住嘴咳了一聲，“你也出去吧，别傳染給你了。”

沈卓凡拉了個椅子坐下，“中午淋了雨？”

張姐說，她中午回來時渾身濕透了。他想起中午她給他打電話時，背景嘈雜，而那時外面正春雨連綿。她從來不會主動聯系他，今天淋了雨，又給他打電話，事情似乎不尋常。

“淋了一點。”

“餘藐說你是12點下課，你給我打電話時是中午1點零4分。這中間的一個小時，你去見了什麼人嗎？”

雖然是詢問，但他的語氣是笃定的。蘇瀾驚訝于他的敏銳，但卻不想和他說實話，“沒見誰，我去吃飯了。”

“這樣啊。”沈卓凡微微點頭，“為什麼給我打電話？”

蘇瀾混沌的腦子因為他的問題而一點一點清明起來，已經撒了謊，就不能在這個時候問父親的事了，他這麼聰明，一問必然露餡。蘇瀾驚訝于自己居然下意識隐瞞他，自己去見了父親這件事。也許是因為，她的心裡已經認定那個在網上發帖的人是沈卓凡，所以未免事态進一步擴大，她隻得選擇隐瞞。

“因為想祝賀你發布會取得成功。”蘇瀾靠在床頭，輕聲說。

因為言不由衷，所以她低垂着頭，擔心心虛的眼神出賣她的内心。

沈卓凡以為她不會關心自己，沒想到她居然知道他的發布會。

“原來你的祝賀就是動嘴說說。”沈卓凡的唇角小幅度揚了一下，“也沒有想過要請吃飯呢。”

“想過的，但你很久沒回來了。”

想過要請你吃飯，但是你沒有回來，我不知道要怎麼開口。又擔心你一直不回來，所以我今天才打了電話。

沈卓凡一個字一個字地将她的話拆解開來分析，然後得到了令他滿意的答案。

沈卓凡的心情奇異地好了起來，語氣卻是一貫地欠扁：“分明是不想請，不然為什麼跑去淋雨把自己弄感冒？你是不是覺得感冒就可以賴掉了？”

這邏輯也是絕了。

“不是的……”

“那是什麼？”沈卓凡此時此刻的心情很難形容，像是躺在雲端，又像是被泡在蜜裡，不由自主地就想逗逗她。

“吃完飯出來，突然下了雨，因為沒帶傘，雨天又不好打車，所以才淋了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