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瀾打電話來的時候,沈卓凡正身陷一場冗長的股東會議。
沈氏33層的寬闊會議室裡,沈卓凡坐在主位,兩排依次坐滿沈氏的各大股東。
明媚的陽光從碩大的落地窗裡照進來,室内的冷氣中和了夏日的暑氣,讓整間現代裝修風格的會議室裡既明亮又涼爽。
會議開了一個小時仍然沒有結束的迹象,沈卓凡微微側坐,含笑看着下面的一衆人依次發言。
說是發言,其實更像是讨伐。
沈均山下葬第二天,沈卓凡全面接管了沈氏,但下面的人都不服氣。這個龐大的老牌商業帝國,内部盤根錯節,元老們在這個部門塞一個親戚,在那個部門塞一個熟人,這麼多年來,整個沈氏職工越來越多,業績的增長卻越來越慢。
沈均山還在世時,集團的一些元老就不怎麼把沈聞道放在眼裡,在他們眼裡,沈聞道能力平庸,魄力不夠,隻有沈聞舟才是集團掌門人的不二人選,奈何沈聞舟因獨子過世,無心執掌沈氏。沈均山一死,這幫人更加肆無忌憚,短短幾天便分成幾派,毫不掩飾要将沈聞道拉下董事長位置的野心。
他們沒想到,沈卓凡會出面接管整個沈氏。
不過,他們更加沒有把沈卓凡放在眼裡,乳臭未幹的毛頭小子,仗着沈家的财力創業成功,有什麼能力與一步一個腳印打拼出來的他們抗衡?
但是,他們低估了沈卓凡。
上任第一天,沈卓凡要看财務報表,财務總監推說要看财務報表需得經過董事會同意,當天下午沈卓凡就把财務總監開了。接下來,企劃部、人事部、事業發展管理辦公室等負責人,都因為無聲的抵抗,被沈卓凡以工作不力、效率低下,有違沈氏嚴謹高效創新的企業文化而直接開除。
這一出拳打元老顔面,腳踢公司高層的行徑,很快觸怒了公司的所有股東。今天的會議就是為了控訴沈卓凡這段時間以來的胡作非為。
“……沈氏集團近百年來的基業,不能毀在你手裡。”滔滔不絕半晌,集團大股東江萬權喝了口茶,作了結語。
“财務總監是你大伯從德國挖回來的人才,這麼多年為沈氏嘔心瀝血,你說開除就開除,傳出去會讓人覺得我們沈氏涼薄。”集團另一位股東陳元歧接過話茬,“再說了,你從沒進過公司,不知道這些人的重要性,他們都是當初層層選拔的人才,沈氏能走到今天,離不開他們的艱辛付出。”
沈卓凡點了支煙,吸了一口,緩緩吐出去:“諸位的意見我已知道,今天的會議就到這裡,有什麼想說的,咱們下次又聊?”
一衆股東面面相觑,敢情剛才讨伐半天,白讨伐了?
“那你看,那些被開除的人……”江萬權問。
沈卓凡看了眼桌上亮了很久,然後熄滅了的手機屏幕,眼底的陰霾一閃而逝,臉上的笑容依然和煦:“開除了就開除了,難道還有請回來的道理?諸位叔伯,其實這事我也是為了你們好,當初我進公司召開股東大會,就是想請教各位怎麼管理公司,你們都說身體不适。我隻好找這些所謂的部門負責人了解情況,結果他們在你們不在的時候,一個個辦事效率低下,讓送個表格一早上沒動靜,我就想,各位叔伯身體不适一定是被這幫人平日不作為所累,所以我幹脆就來當這個惡人,把他們都開除了,要怪就讓他們怪我好了。”
“……”
“……”
“……”
“……”
沈卓凡這番話一出,整個會議室安靜得落針可聞。
隔了半晌,陳元歧咳了一聲,“那你也不能把這些人都開除了啊,接下來公司的工作怎麼開展?”
“這事陳伯就不用操心了,我已經物色了一些不錯的人選,擇日就讓他們入職。”
話已至此,很明顯沈卓凡已經知道那些人是他們的人,多說已沒有意義,隻能再從長計議。想到這裡,江萬權哼了一聲起身,語重心長道:“卓凡啊,别怪江伯沒提醒你,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有時候做人做事不能太激進。”
沈卓凡含笑,“謝謝江伯教誨,卓凡時刻銘記在心。”
江萬權深深看了他一眼,走出了會議室。他一走,其他人也跟着出去,會議室終于安靜下來。
沈卓凡将半支煙摁滅在煙灰缸裡,交代一旁的凱文:“去查這幾個老東西的資金動向,以及接下來他們和什麼人見面。”
“好的,沈先生。”
凱文走後,沈卓凡才拿起手機,那個熟悉的名字緩緩躺在未接電話的頁面上。
隻打一次?
求人還這麼傲。
沈卓凡将手機收進口袋,才起身,電話又響起來。沈卓凡就這麼盯着,直到手機再次熄屏他才起身離開會議室。
回到辦公室,他将手機調回震動,然而電話很長時間也沒有再打進來。快下班時手機才又再次響起來,看到那兩個熟悉的字,沈卓凡的煩躁終于有所緩解,他拿起手機走到落地窗前看着遠處的落日,直到快要挂斷的最後一秒,才緩緩接起來:“喂。”
蘇瀾沒料到這一通電話能打通,有點猝不及防,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要說什麼。
“喂?”
直到沈卓凡第二聲喂響起,蘇瀾才回過神來,“沈卓凡你好,我是蘇瀾。”
“請問有什麼事嗎?”
沈卓凡很冷淡,蘇瀾的心一瞬間涼了下去,她很清楚此時的沈卓凡已經不是原來的沈卓凡了。
“蘇老師,沒事的話,我挂電話了,我很忙。”
“别,别挂。”蘇瀾急忙叫住他,把早已爛熟于心的話說出來:“不知道你今晚有沒有空,我想請你吃個飯。”
說完話,蘇瀾的心劇烈跳動起來,怕他答應,又怕他不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