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翎绾入了學堂,她和姚桎到的算早的。兩個人從後門進去,她環顧了一眼四周,學堂内空無一人。
等等。
暮翎绾這時才發現講桌面前的位置上坐着一個熟悉的身影。
白瑾卿。
大珉和西禾毗鄰,這位大珉的二皇子,自幼被皇帝送到邊疆曆練,拜了大珉的域安侯為師。世人都說,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本該是大珉儲君的不二人選了。
隻見白瑾卿坐在位置上,他今日穿了一身玉色的長袍。
少年脊背端正,桌面上還攤着本書。
姚桎沿着過道往前走,坐在了白瑾卿斜後方。暮翎绾快速觀察了一眼教室布局,就坐在姚桎邊上的位置,白瑾卿的正後方。
“诶,師姐,你要不要先看我的?”姚桎問。
姚桎和暮翎绾兩個人先後拜入杜衍門下,時間離的很近。
姚桎的父母是在沙場上戰死的,他五歲被杜衍收養,在杜衍身邊待了有三年了,也就比暮翎绾小兩歲。有一便有二,既然已經收了暮翎绾,于是杜衍不妨讓姚桎也拜入門下。如果不是姚桎原先沒有拜師,現在該是暮翎绾叫姚桎師兄了。
暮翎绾第一天到,還沒有拿到書。
她莞爾,點了點頭。接過書冊後,她指尖撚過書頁,大緻翻了兩頁。
姚桎桌案上最下面還壓着一冊薄薄的書冊,應該是放在那裡很久沒動過了,暮翎绾約莫那是本千字文。
打開便發現,這個書的格式和外面看到的有些不同,裡面大多摘錄的是一些先哲的名篇。
譬如孟浩然的春曉。
待暮翎绾細細看一篇了下來,後面已陸陸續續有學子進來了。
暮翎绾擡頭,目光透着一抹探究的意味。她發現這些學子的年齡都是不一樣的,大多是大家世族的子弟。最大的約莫有十五歲,最小的隻有六歲。
暮翎绾奇了。這課要怎麼上?
人還未全到,老先生已進了門。他手裡拿着一疊書,他目光環視了一眼堂内,随後走到暮翎绾桌案上,把書放了上去,道:“绾兒,這便是你的書了,務必要愛惜好。”
暮翎绾聞言,恭敬道:“是,先生。”
大珉和西禾都很尊崇儒學,不管你是什麼身份,都無法跳出尊師重道的世俗禮教。
暮翎绾感覺周圍已有很多道好奇的目光投向了這邊。
鐘琛滿意的點了點頭,坐到了講桌前的座位上。待人到齊後,他先是簡單的介紹了一下暮翎绾。随後正式開始上課。
雖說是上課,他卻道:“老樣子,大家自己讀書,有不認識的字的可以拿上來問我。正所謂書讀百遍其義自見,諸位當……”
下一秒背後竊竊傳來聲音:“諸位當孜孜不倦,笃學不怠。我都會背了。”
這聲音被壓的極低,但正所謂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這突兀的動靜在安靜的堂上霎時變得極為明顯。
很快,傷害就來了——
“嗯?!”鐘老先生眉毛狠狠一跳,“永初,既然你這麼會了,一會下了學堂,便把今日背誦好的課文給我背一遍吧。”
施永初聞言,“啊。”了一聲,“這把完了。”他面色如喪考妣。
後面切切傳來笑聲。
鐘老先生眉毛一豎,用鎮尺拍了一下桌面,巨大的聲響把堂上的雜音都給壓了下去。
一時間連針落地的細微聲音都可聞。
“讀書!”
暮翎绾早年在殷南竹教她讀文章的時候,因為冷宮沒有書,她便拿樹枝在地上劃,養成了讀書要抄寫的習慣。
杜衍給暮翎绾的箱籠裡放了筆墨紙硯,可卻粗心得很,忘了教暮翎绾怎麼用。
姚桎正左顧右盼,見狀,半個身子探了出來,道:“這個我會,我教你!”
他拿起了筆,“這樣。”
“姚桎!”鐘老先生怒喝。
姚桎預料不及,他臉色大變,顯然被吓了一跳,看着鐘琛氣勢洶洶的下來,他要解釋的話到了嘴巴又給咽了回去。
豈料鐘琛下來後,看了他一眼,并沒有拿戒尺,隻是叮囑了一句:“讀書。”不過那語氣也談不上多和善。
暮翎绾哪裡見過這陣仗,在鐘琛看向她的前一秒快速扭過頭裝死。
“右手手指放松,拇指食指捏住筆杆上部三分之一,中指彎曲,指腹貼在毛筆杆的内側,與拇指和食指合力握住筆杆……”
學堂裡俱是讀書聲,鐘琛的聲音不大不小,暮翎绾剛好聽到。
暮翎绾心下一暖,拿起筆試了一下,僅一次,動作竟模仿的分毫不差。
暮翎绾擡眸道:“謝謝先生。”
“嗯。”鐘琛略帶滿意的點了點頭。
不出半日,暮翎绾就已經能熟練的應用毛筆了。有時寫好了的草紙就順手被她放在了桌案旁的筆山上面,省事又方便。
隻是那桌案狹小,沒大在意的時候胳膊肘輕輕一觸,那紙張不可避免的便往地上飛,離得近的還好,有時候飄到前面去,課堂上她又不好起身去拿。
實在是煩人的很。
“瑾卿,能不能幫我撿一下。”暮翎绾面上挂着得體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