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詝閣。
暮翎绾下了轎子,又走了許久。廊腰缦回,越往深處走,周遭愈發的僻靜起來。
下一秒,一根箭矢幾乎是擦着頭頂飛掠而過。
“主教小心!”侍從側過頭,當即臉色大變。隻看見那箭矢從離暮翎绾不到半米處直直略過,釘在了門上,箭端插了一封信。
暮翎绾目光一沉,待回頭看去,隻見到一片白牆青瓦。
左右小跑着取了牆上的信,遞給暮翎绾。
暮翎绾拆開了外面的信封,一目數行的略過信件上的内容,靜默半晌,終于冷了神色。
那侍從極有眼色,知道暮翎绾在思考,立在一旁沒說話。
不知過了多久。
“走吧。”暮翎绾開口。
半夜的時候,暮翎绾摸着暮色出去了一趟。
“這是什麼?”白瑾卿接過那信。
暮翎绾看了他一眼,臉上寫着自己看。
白瑾卿看清信上内容,笑道:“你從哪裡弄來的?”他倒了茶,攏袖将溫水遞過來。
暮翎绾下意識伸手去接,卻不料對方端着杯子的手又往前了幾分,肢體相觸碰的一刹那,暮翎绾的手微不可查的一蜷。她端起茶杯,面色不改道:“自己插上門來的。”
“生分了?”白瑾卿目光動了動,笑道:“這是當年趙安赫和邊匪互通的信件之一,内容倒是典型,不容易得到。你覺得會是誰給你的?”
暮翎绾雙手捧着溫水,輕輕抿了一口,沒說話。
須臾,她放下茶杯,道:“不知。我以西禾的視角同你說說我的想法。我記得我之前和你說過,當時建沽那一戰難打,最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戰備不足。本來朝廷派了補給下來,倒也好說,偏偏遭了匪患。出了這樣大的事,朝廷不會姑息,連我在内都派了人去查,卻發現所謂的匪患已經沒了蹤迹。後面的事你也知道了,自顧不暇了。我當時甚至懷疑過或許根本沒有所謂的匪,而是叛亂的人派人假扮的。但現在來了一個人,給了我這封信,讓我不得不懷疑這匪會不會和大珉有關,或者再大膽一些,這人是想提醒我,這匪和趙家互通信件的,就是同一夥人,他想借刀殺人。當然,這些目前都隻是我的猜測。”
“或許不止,這個人想借這個機會和你統一戰線。”
“拉攏我?”暮翎绾嗤笑,“那這也未免太沒誠意了些。我現在剛入局,對你大珉的局勢還不甚了解,你心裡面可有人選?”
對方食指輕輕磨擦着茶杯,沒說話。
半晌。
“靜觀其變吧。”白瑾卿笑道。
“白子瑜。”暮翎绾起身,臨末,道:“出了這個門,你我做不了朋友。白裴時不是省油的燈,該起疑了。”
能把白瑾卿都給設計了的人,又怎麼會是一個隻會發瘋的草包?
白瑾卿聞言一笑,道:“知道。”
她要離開,半晌,還是微微側過頭,補了一句,“此局兇多吉少,希望你我初心不變,若是事成,還望殿下還我自由身。”
身後傳來聲音,對方問: “暮宜承,你覺得何為自由身?”
暮翎绾目光微怔,她袖中的手指微微一蜷,一時間竟不知如何作答。
白瑾卿已經走近,他站到了暮翎绾身前,二人對視上。
“囚籠在你心裡面,你覺得自己能逃到哪裡去?束連己死了,你就真的放下了嗎?”
暮翎绾眼前兀的一黑,有一瞬間,她覺得那成山的屍骨好似又壓在了自己的身上,殘肢斷臂堵死了眼前的路,血腥味夾雜着火油氣息,叫嚣的往鼻子裡鑽,一步步把五髒六腑焚燒吞噬。
“你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嗎?”
她目色微紅,已經錯開了眼神,“别說了。”
“你師娘支開你,是想你活下去。那數萬條命本不該壓在你身上,結局不管有沒有你,都不會變不是嗎?但是你現在活下來了,你有了報仇的機會,你的使命結束了,暮宜承,為什麼不能往前看呢?”
暮翎绾目光微顫,她喃喃道:“我的使命,結束了嗎……”
下一秒,她整個人被人圈住,一股暖意卷了上來,“你見過外敵入侵屍橫遍野的場面,也見過義軍不堪壓迫拼死反抗的局面,如果重蹈覆轍就太悲哀了不是嗎?你告訴我,你想要複國?報仇?還是天下太平?”
暮翎绾有些怔怔的側過腦袋,“有什麼區别嗎?”
這三個選項從他口中說出來,明明很平淡,但有一瞬間暮翎绾有一種預感,隻要她說想要報仇,那結局必然是一場腥風血雨。
一股溫熱的氣息在耳畔夾着一股暖流,那人道:“如果你要複國,那我便以江山為聘,予你兵符,助你重修舊國,從此大珉與西禾締結盟約,互通友好。”
“代價呢?”
“兩國聯姻。”
暮翎绾輕聲笑了,“你就這麼有自信能幫的到我?”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