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了然的點頭,是揶揄的口氣:
“這麼說,你不是……”
沒錯過她眼裡的調侃,趙娉婷肅正的辯駁:“不是的!我隻是想當面答謝,才不是愛慕他。”
看不見的角度裡,夏琳琅悄悄别了别嘴,心下腹诽着趙娉婷,就單說她這一路以來,興緻勃勃的樣子,任誰看了不會問她一句,你是不是對顧大人有什麼别的心思?
“我和他孤男寡女,單獨見面于理不合,這才讓你随我一起來的。”
她挑眉:“那我同他見面,就不于理不合?”
“你要真覺得不合,今日還會穿成這樣就來赴宴?”
“……”
趙娉婷嘴上功夫了得,一句話的功夫,就問的她啞口無言,又不懷好意的湊近:
“且從實招來,你今日是不是不想來?”
是被人猜中心思的無措,她抿了下唇,不自然的擡手,撥了撥耳側的亂發,往旁邊躲了躲:
“沒,沒有的事,我這不是來了嘛。”
“是來了沒錯,但你且四處瞧瞧,今日除了你,誰還穿一身的湛青?”
咄咄逼人的問詢,被她用一種玩笑的語氣說出來,仍誰都沒法子生氣,夏琳琅亦然,見自己的心思即将被盡數剖白,她沒了法子,隻好妥協,順着她的話繼續往下接。
“是是是,是我想陪着你,來見你的顧大人,這總行了吧?”
“好啊,你竟然取笑我!”
回應她的,是趙娉婷不規矩的一雙手,她怕癢,趙娉婷就專挑她的軟肉撓,她笑着去躲,沒注意腳下濕滑的青苔,一個不穩,就聽見了骨頭的響動。
“嘶。”
“怎麼了怎麼了,受傷了?”
疼痛襲來,她尚未來得及反應,就見趙娉婷已經蹲下,又伸手戳了戳她的一處腳踝,聽到她輕呼痛後,自責不已。
“你替我守在這裡,馬車裡有藥膏,我去去就回!”說完,起身就往外走。
“可我又不認識那什麼大理寺少卿。”她着急喚道。
趙娉婷這會風風火火的,聽見這話,隻能匆匆回頭說了兩句:
“好認的很,人群裡,你一眼就能看到的人,就是他!”
身邊恢複阒然,看着漸行漸遠的背影,夏琳琅終于無奈的歎了口氣。
又四下打量了一番,才發現這裡是入口處的一個小岔路,不起眼,隐隐約約能看到大門處的禮部官員還在查驗,若非有心之人仔細觀察,是很難發現這裡還藏了有人,倒也符合她想要悄悄緻謝的目的。
記挂着這事兒,夏琳琅随即就找了一處石墩坐下,眼睛盯着入口處進來的人,擔心錯過顧筠。
今日赴宴的人不少,行宮内陸陸續續一直在進人,她看得眼睛都要糊掉了,也沒見到那趙娉婷口中‘一眼能看中’的人,心下犯了嘀咕,覺得是趙娉婷言過其實,世上哪會有這樣的人?
身後小徑裡突然傳來細微的動靜,夏琳琅起先沒在意,眼睛依然看着遠處,直到後面傳來聲音,她才聽到是有人在說話。
聽聲音,是名男子,伴随着匆匆的腳步聲,想來有些着急。
“顧子楚,你再這樣,遲早出事!”
無人應答,須臾,又聽見這聲音繼續:
“你怎就非要如此固執,就不能替我想想,要這件事露餡兒,你我以後該如何是好?”
語氣明顯軟下來,還頗有種祈求的味道,令夏琳琅想起在昌平時聽過的小曲兒,女子咿咿呀呀的在責怪情郎,用的也是這種口吻。
夏琳琅訝然自己竟有這種想法,想拍下額頭摒棄,卻聽到另一道聲音:
“走一步看一步,實在不行,就坦白承認。”
手在離額頭半寸的地方前停下,她有些呆愣,不為别的,隻是這說話的另一人,竟然,也是個男子?
她無意窺探别人的秘密,當即就想離開,卻在腳踝處傳來痛感時,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自己行動不便,若這樣貿然的出去,反而會打草驚蛇。
計劃落空,她僵在原地不敢動彈,腦子裡是空白的一片。
那邊又有說話的聲音傳來:
“不行,若之前的事情被翻出來,你我又怎麼自圓其說?”
“那你如何打算?難不成真等到聖上賜婚,再來說?”
兩人的對話是愈發危險,夏琳琅躲在後面都聽的心驚肉跳。
這算個什麼事兒?兩名沖破世俗,相親相愛的世家公子,在這沒人的小樹林裡産生了意見分歧,就為了要不要公開他們相愛這件事?
夏琳琅搖了搖頭,覺得自己無論如何也要想法子離開了,再聽下去,恐會出大事!
正好,那兩人這會已經停下腳步,她也準備趁着這個時機偷偷溜出去。
她動靜極小,沒人察覺。
“你以為聖上真的不知?睜隻眼閉隻眼罷了。”
“隻要今日安然渡過,都不被賜婚就是萬事大吉了。”
夏琳琅聽了,心下不停啧啧,越說越離譜,越聽越荒唐,擰了擰眉,稍稍加快離開的速度。
前面還有最後一個轉角,越過去,兩人就不容易發現自己了,然,就在轉身的一瞬,身後的一高樹上突然落下個黑影。
‘蹭’的一聲,直直落在她面前,她倒沒看清那是什麼,卻是實打實的被吓到,等到回神的時候,才驚覺自己已經發出了聲音。
林間的鳥雀被驚到,瞬間離了枝,正在說話的聲音也戛然而止,繼而就聽見腳步聲傳來。
偷聽人家說話還被抓了現行。
夏琳琅立在轉角處的一棵樹幹上,心裡已經将趙娉婷口中的‘顧大人’罵了無數遍,腳步聲漸近,她背上已經出了層薄汗,似有所感,擡頭的一瞬就同對方對上了視線。
腦子裡這會亂亂的,漿糊一樣,卻還是在看到對面的人時,下意識蹦出來幾個字:
軒然霞舉,如圭如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