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挂着崔堯之前說過的那幾句話,夏琳琅心裡總是忐忑不安。
直到又是幾日過去,還是一切風平浪靜後,原本懸着的一顆心,才漸漸落回到肚子裡。
這事她同趙娉婷說過,那會她正在吃糕點,聽到這話,急的一口東西嗆在嗓眼裡,美目瞪圓,直拍胸口,夏琳琅見狀連忙遞了杯水過去,這才緩過來一口氣。
“就是那翰林院崔家的?怎不去照照鏡子看看自己,長的平平無奇就算了,對女子竟能說出這樣威脅的話?”
趙娉婷嘴角還挂着糕點碎末,眼下都顧不上去擦,還啞着嗓子就急着說話,氣急敗壞的:
“看來,又是一個仗着家裡有權有勢,就看不上我們女子的人,咳咳,那你後來又是怎麼回的。”
她被嗆的又咳了兩下,夏琳琅連忙給她拍背順氣:
“反正沒給他好臉。”
趙娉婷攔下她在後面的手,還有些氣:“就沒有大罵他兩句,還是說你直接就一走了之了?”
她沒吱聲,當是默認。
“大庭廣衆的,長輩們又都在,總不好撕破臉。”
她倒是想用當初對李二那樣來對他崔堯,但過剛易折的道理她懂,吃一塹長一智的道理也懂。
人行于世,無法做到事事如意,尤其是女子,在同男子有牽扯的這件事情上,世人眼中,本就不能做到一個公平。
于男子而言那不過是在風流韻事記上一筆,但女子遭受的,大多卻是指責,謾罵,亦或是揣度,她可以不去在意那些流言蜚語,但最後究竟旁人嘴裡會傳成什麼樣,她也不得而知。
但就算自己如何的不去在意,一旦那些話過了耳,難免會胡思亂想。
不是不願抗争,隻是抗争過,但掙紮不過,這才不得不同自己和解。
趙娉婷一聽這話,嘶了一聲,疑惑的開口:“聽這話,是屈從了?”
她唔了一聲,怕好友擔心,也怕又從她嘴裡聽到什麼沒有遮攔的話,佯裝興緻缺缺的說:“也說不上屈從,就是覺得和這種人沒什麼可說。”
這話趙娉婷認同,不是不敢争鋒相對,但若真要和這種人多費口舌,隻會讓自己不開心,她無意讓夏琳琅去抗争什麼,但作為好友來說,隻會覺得事情不公,替她不值。
甚至有時候連她都覺得,夏琳琅若是過的渾渾噩噩些,也許就沒那麼累,偏她就是什麼都懂,什麼都明白。
幼年就寄人籬下的日子,令她心思通透,也很會察言觀色,不然也不會為了那麼點微不足道的親情,一次次答應駱氏和夏嶺的無理要求。
她推了推面前的小碟子,朝她挑了挑眉,寬慰:“喏,這家的綠豆糕很好吃,甜而不膩,清心敗火,你多吃點,心裡甜,也降降火氣。”
夏琳琅聽出來她的意思,抿着唇笑了笑,默契的沒再提這件事,捏了一枚碧油油的綠豆糕,就往嘴邊送去。
“崔家早些年在朝中是有那麼些威望,但那都是上一輩的事了,到了崔堯他爹這裡,也就是個翰林院的講學,離他祖父的位子還遠着呢,真不知有什麼好神氣的。”
細嚼慢咽的吃着口裡的東西,夏琳琅說話都含含糊糊的:“有的人,生來就是眼高于頂的。”且還目中無人,一點禮貌都沒有。
“就他?我看是眼高手低吧,不然怎都到了這會還是賦閑,連個朝廷閑職都沒有。”
看着夏琳琅這會吃的兩腮鼓鼓,乖巧的像隻松鼠,趙娉婷沒忍住:“都是些拜高踩低的,若是真正遇上位高權重的,他們阿谀奉承都怕來不及。”
夏琳琅笑着揶揄:“就是不知我們趙大小姐準備何時讓他們‘阿谀奉承’?”
趙娉婷嗔怪的看了她一眼,像在說玩笑話:“我是不行了,可顧大人可以啊。”
她咽下嘴裡的最後一口,附和着趙娉婷的話說:“扯虎皮做大旗?行啊,倘若那天顧大人善心大發要給我做主,我一定不會忘了你!”
本就是一句玩笑話,夏琳琅就是這麼順口一說,沒放在心上,趙娉婷倒是聽得喜滋滋,一張笑臉湊過來,笑的谄媚:
“這可是你說的,姐妹我可生等着這一日吶!”
…
又過了些日子,等到離京城的立夏沒剩幾日的時候,夏奕終于在駱氏的企盼下,踏上了回書院的馬車。
過了許久無拘無束,肆無忌憚的好日子,夏奕這會很排斥去書院,夏琳琅早便收到駱氏送來的消息,讓她今日也來送送。
臨近盛夏,暑氣越來越盛,馬車裡俨然熱的像一個蒸籠,還沒等上車,夏奕就已經開始抗拒。
“娘,裡面真的好熱,我還沒進去,裡面的熱氣就朝我撲過來了。”
烈日當頭,即便挂上的是薄紗,密閉的空間内,也是讓人忍受不了的。
夏琳琅和駱氏原本站在檐廊下目送,聽到這話,駱氏頂着烈日走過去,想來是想說兩句軟話趕緊将人送走。
誰知到了馬車跟前,從頭到腳的感受到熱辣辣的暑氣後,那憋在口中的話,到底轉了個說辭:
“我讓管事去弄些冰塊來,雖說不能全然不熱,但好歹能讓你撐到書院,這次已經耽誤了許久,可不能再推辭了。”
夏奕别了别嘴,很不情不願:“那等到下次回來的時候,别忘了你答應我的事。”
“知道知道,不就是想去南邊看看,娘答應你,一定想法子讓你去如何?”
商量了好一會,連哄帶騙,等到府裡的陳管事帶着冰塊回來,半推半就的夏奕才終于肯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