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八點，天已黑透，宗西這才感覺饑腸辘辘，他放下手中文件，正欲起身去吃點東西。

桌上電話忽然叮鈴鈴響起。

他拿起聽筒接聽，電話中傳來霍夫人焦急的聲音：“宗西，你妹妹偷偷跑出去了，怕是去了火車站，要坐車去上海，你快去把她截回來。”

先前攸甯來署衙後，他讓林蒼将人送回去，又打電話給家中交代，務必将人看好。

哪知一轉眼，就出了事。

攸甯向來是個闖禍精，若是尋常無傷大雅的惹是生非，也就随她去了，但這事非同小可，保不準就會出大事，宗西不敢耽擱，沖電話那頭人道：“我這就去把人抓回來！”

隻是剛挂上電話，辦公室門就被敲響。

“進來！”

副官秦澤推門而入，急道：“大公子，北京那邊來急電，需要您馬上回複。”

宗西頓覺腦子亂成一團麻，他深呼吸了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問道：“林蒼還在嗎？”

“哦，林參謀還在的。”秦澤退後一步，高聲喚道，“林參謀，大公子叫你！”

林蒼很快蹭蹭跑過來：“大公子，找我有事？”

宗西看了眼牆上挂鐘，道：“攸甯偷跑去火車站了，去上海的火車九點開，你馬上帶幾個人換上便衣過去，把人攔下來，要是沒攔下來，我拿你是問。”

“啊？”林蒼睜大眼睛，反應過來又忙不疊點頭，“行，我這就去！”

*

“湘甯——”火車站月台上，提着一隻小藤箱的攸甯左顧右盼，果然在熙攘人群中，看到好友蘇湘靈。

湘靈聽到呼喚，循聲看過來，看到等的人到來，立馬擡手朝人揮了揮手喚道：“攸甯，這裡！”

攸甯小跑過去，氣喘籲籲道：“好險，幸好趕上了。”又對湘靈和她身旁兩個年輕男人道，“讓你們久等了。”

“我也剛跟他們倆碰上面。”湘靈笑道，又随口問，“是不是你大哥不讓你出來？”

攸甯撇撇嘴：“可不是麼？”說着，又狡黠一笑，“但我票都買了，怎可能乖乖聽他的？”

湘靈身旁戴着鴨舌帽的男青年，上前一步笑道：“可以上車了，坐上再慢慢聊。”

攸甯興奮點頭：“對對對，先上車。”

兩位女孩走在前面，鴨舌帽男子和身着竹布衫的同伴，紳士地跟在後面。

這兩位年輕人，是攸甯先前去高等師範看話劇表演認識的，鴨舌帽叫顧雅信，竹布衫叫陳亦名，高等師範二年級生，都是大學生，又都喜愛戲劇，新派年輕男女，一來二去便熟識了。

攸甯前幾日收到在震旦學院上學的表哥沈玉安來信，提起最近上海有許多話劇公演，又恰好遇到這兩位男學生要去上海看戲劇，便相約秋假同行。

四人買的是一等座，環境相當不錯。

攸甯去過上海好幾次，自然也坐過好幾次火車，隻是每次都是與父兄同行，這是第一次同朋友一起，很是新鮮。

坐下來，便忍不住好奇左顧右盼。

對面顧雅信看了眼黑沉沉的窗外，玩笑般道：“攸甯，你兄長發現你偷偷離家，不會追過來吧？”

攸甯垂眸看向手上腕表，扯了下嘴角道：“還有五分鐘就要開了車，不用擔心，肯定追不上的。”

說話間，火車發出一聲長長的鳴笛，意味着馬上就要開啟。

她放下手，彎唇一笑，轉頭看向窗外。隻見昏沉夜燈下，幾個年輕人，正穿過月台，登上火車。

因為光線模糊，又都穿着日常便服，攸甯并未看得太清，隻是隐約有些眼熟。她正狐疑着，忽然聽到有人喚自己名字：“攸甯——”

攸甯循聲轉頭，卻見是林蒼帶着幾人登上了車廂。

她臉色大變，好在仔細一看，隻有林蒼和幾張不熟悉的面孔，并未看到大哥宗西，當即放下心來，沒好氣應道：“你來幹什麼？”

林蒼走過來，好聲好氣笑嘻嘻哄道：“大公子讓我帶你回去。”

攸甯哼了聲，抱着雙臂：“我是不會跟你回去的，火車馬上要開，你趕緊下車吧。”

林蒼道：“我的大小姐，您可别為難我，要是我不把你帶回去，大公子要拿我是問。”

攸甯瞥他一眼：“他還能要了你的命？”

“大公子是要不了我的命，他就是擔心你一個人去上海不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