攸甯終于回神,借着窗外一絲月輝,看向地上暈倒的傅文賢,默默走過去蹲下身查看對方情況。
因為光線實在暗淡,什麼都看不清楚,又不敢叫醒對方,怕鬧出動靜驚醒外面守衛人,隻能祈禱對方沒事,然後退回到床上坐下,安安靜靜等待薛參謀再次降臨。
薛參謀說的是一刻鐘,但攸甯卻從來沒覺得一刻鐘這麼漫長。
漫長到她幾乎以為剛剛隻是自己做的一場夢——實際上薛參謀剛剛并沒有來過。
好在這樣的胡思亂想并沒有持續多久,外面忽然就傳來砰砰幾聲悶響,伴随着男人的痛呼哀嚎。
“把人捆起來!”
是薛槐的聲音。
攸甯雙眼蓦地一睜,起身喚道:“薛參謀!”
咔嚓一聲,門鎖從外面被打開,薛槐舉着手電走進來。
攸甯見狀,心頭大石頭終于落地,雀躍一般跑上前,撲到對方懷中,緊緊将人抱住。
薛槐輕咳一聲:“六小姐,已經沒事了。”
後面跟來的衛兵看到這一幕,支支吾吾道:“薛參謀,六小姐,人……人已經綁好了。”
攸甯這才将人松開,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有些逾矩。
好在屋内暗沉,隻有一道點燈光芒,沒人看到她微微染紅的面頰。
薛槐越過她,走到傅文賢身旁蹲下,伸手探了下鼻息,然後揪住對方後脖領,準備将人一把拎起來。
攸甯見他這粗暴的動作,忙道:“他是教堂同工,也是被盜匪挾持的。”說着想到什麼似的,道,“薛參謀,你是看到他背後的數字,猜到我在這裡吧?”
薛槐點頭:“嗯。”
站在門口的衛兵摸摸腦袋,一臉迷茫:“數字?什麼數字?薛參謀剛剛說六小姐在教堂,但沒告訴我們有什麼數字啊?”
薛槐走到桌旁,拿出火柴,将桌上馬燈點亮。
屋内頓時有了光芒,又小心翼翼将傅文賢扶起,一邊将人拖到床上一邊扯了下他身上白袍,示意衛兵去看。
“191519。”衛兵眯着眼睛認出上面的數字,迷茫道,“這是什麼意思?”
攸甯沒好氣道:“這是摩斯密碼求救的意思,剛剛你們來搜查,那些盜匪讓傅先生去開門,我情急之下在他背上寫下這串數字,想着盜匪看到也不會發現異常。”說着撇撇嘴,不滿道,“果然你們這些丘八也不懂。”
衛兵被罵得讪讪摸了摸頭:“幸好薛參謀看懂了六小姐留的信息。”說着又谄媚道,“六小姐真是聰明過人。”
眼見已經安全,攸甯又恢複成平日那個刁蠻任性的霍六小姐,“那是當然!”
說着又看向薛槐,揚起嘴角道:“薛參謀,你又救了我一次。”
薛槐站在床邊,居高臨下打量着還未醒來的傅文賢,淡聲道:“這是我的分内之事。”
攸甯撇撇嘴:“但隻有你發現我留的信息。”
薛槐:“多虧六小姐機靈。”
攸甯先是有些得意地彎了彎唇,又忽然想起什麼似的,輕呼一聲,急道:“那些去器械局的人呢?快快快!去通知大哥。”
薛槐頭也不回淡聲道:“六小姐不用擔心,大公子今晚本就在器械局加派了人手,我剛剛也已經讓人去通知。”
攸甯重重舒了口氣,由衷誇贊道:“薛參謀辦事果然周全,這回我一定讓大哥重重嘉賞你。”
薛槐沒說話,隻是依舊望着床上的人。
攸甯見狀,走上前搖了搖傅文賢的肩膀:“傅先生,快醒醒!”
在她的搖晃和呼喚中,傅文賢終于悠悠轉醒,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先是看到攸甯,繼而又看到旁邊一個身穿戎裝高大挺拔的男人。
他下意識瑟縮了下。
攸甯笑眯眯道:“傅先生别怕,他們是督軍署的人,教堂裡的盜匪已經被控制,我們都安全了。”
傅文賢揉着發痛的後脖頸,臉上還有些茫然:“是嗎?孩子們呢?”
攸甯轉頭看向薛槐。
“都在屋裡,很安全。”薛槐回道。
傅文賢這才如釋重負般點點頭,輕舒一口氣,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就在這時,外面街道,汽車轟鳴劃破寂靜的夜色,緊接着便是皮靴踏在地闆的橐橐聲。
攸甯趕緊趴到窗邊,朝外面看去。果然見到一輛黑色小汽車在教堂門口停下。
那夜色中,從後排座走下來的男人,不是她大哥還能是誰?
“大哥!”攸甯激動大叫。
宗西擡頭,遙遙朝二樓窗口的人看了眼,加快腳步,朝教堂走進來。
攸甯怔了片刻,忽然回過神來般,轉過身飛快朝屋外跑去。
剛跑到走廊,就看到已經上來的宗西。
她跟小炮彈似的,一頭猛得紮進對方懷中,甕聲甕氣抱怨:“大哥,你怎麼才來?”
宗西将她緊緊摟在懷中,重重舒了口氣,柔聲問道:“沒受傷吧?”
他面上還算鎮靜,但沒人知道,這是霍大公子活了二十多年,最為惶恐失措的一晚。
漫長的幾個鐘頭,他在腦中做了各種最壞的設想,但每一種都不敢深想。
“我沒事,大哥。”
攸甯的回應讓宗西從思緒中回神。
他稍稍将人松開,握着她肩膀,借着暗燈上下打量她一眼,确定沒問題,這才徹底放下心來。
但到底心有餘悸,又将人緊緊攬在臂彎中。
他掃了眼走廊被綁住的兩人,對身後兩個衛兵道,“把人帶回去!”又朝從屋内走出來的薛槐道,“薛參謀,這裡你來處理。”
“收到。”
說罷,便攬着攸甯朝樓下走去。
被大哥摟着的攸甯,走了幾步,忽然回過頭,脆生生道:“薛參謀,今晚謝謝你。”
“嗯。”薛槐淡聲應道。
攸甯還要說點什麼,已經被宗西半摟半抱着拖走。
薛槐應了一聲,目送那緊緊靠在一起的兄妹背影,眉頭不由自主蹙了下。
霍宗西攬着妹妹的手,讓他莫名有種不适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