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啦。”
宗西正要去繼續忙,又想到什麼似的上下打量她一眼,見她隻穿一身單薄大褂,眉頭蹙了蹙,輕斥道:“都入冬了,怎麼穿這麼少?趕緊回去換上厚衣裳。”
攸甯撇撇嘴:“今兒太陽這麼好,一點都不冷。”
“讓你去換就換。”
“哎呀,知道了。”
薛槐見狀,道:“那六小姐去換衣裳,我去找林蒼他們了。”
“嗯。”攸甯雖有些不情願,卻也知道在府中,自己拉着個男人孤男寡女不合時宜,便與他揮揮手,雀躍離去。
宗西目送她的背影離開,搖搖頭,又對薛槐淡聲道:“薛參謀,你自便。”
說罷,也施施然走了。
猶站在原地的薛槐,默默打量了一番園中蘭花,才不緊不慢離開。
宗西回到自己院子,妻子碧雲正蹲在地上,給兒子瑞哥兒喂橘子吃。
白皙手指細細将橘瓣的膜剝掉,一口一口喂着,小孩兒坐在凳子上,懸空的雙腳甩動着,時不時笑嘻嘻踢一下娘親。
踢得來勁兒了,忽然一腳踹中他娘胸口。
碧雲疼得輕呼一聲。
小孩見狀卻是咯咯大笑。
這一幕恰好落入宗西眼中,他大步走上前,朝兒子冷斥道:“誰讓你踢人的!”
瑞哥兒頓時吓得哇一聲哭出來。
碧雲忙将兒子抱在懷中安撫,對宗西嗔道:“他也不是故意的,兩歲多的孩子懂什麼?”、
宗西看她一眼,深呼吸一口氣,放緩聲音:“兩歲多正是開始淘的時候,折騰起來能把你累死,院子裡這麼多傭人,你讓他們多帶着點,别什麼都自己來。”
碧雲好容易安撫好兒子,交給女傭帶出去玩,随口問宗西:“我看你今天忙進忙出,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
宗西搖頭:“沒什麼,你陪太太她們說說話就行。”
碧雲道:“我剛從太太那邊過來呢。”說着,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又問,“今日那幾位叔伯們都帶了自家公子上門吧?”
“嗯,約莫是想引薦給父親,在霍家謀個差事。”
碧雲猶疑了下,道:”我聽太太說,父親好像在考慮攸甯的親事了,今日來的這些公子,偶在他考慮中。。”
宗西聞言幾乎是立刻沉下臉,不悅道:“父親這不是胡鬧麼?攸甯才多大!”
碧雲提醒道:“攸甯翻過年就十九,尋常家的姑娘,是該說親了。”
宗西蹙起眉頭:“霍家又不是尋常家,還怕養不起個姑娘嗎?”
“父親的意思也不是要将攸甯嫁出去,是想找個品貌好的上門女婿。”
宗西已然不耐煩,擺擺手道:“不用說了,攸甯還小,暫時不用考慮嫁人的事。”頓了下又補充一句,“再說那幾位叔伯家公子,哪有配得上攸甯的。真到了要談婚論嫁的時候,我會親自把關。”
碧雲看了看他,到底沒再說什麼。
宗西則又敷衍地關心她幾句,便又出門去忙。
而這廂的攸甯之所以乖乖回到屋裡換衣服,其實也是有自己小心思。
她又不知道薛槐會來,早上讓翠兒随便給自己找了身穿着舒服的衣褲,灰色大褂和褲子,除了舒适,毫無美感可言。
先前大哥一說,她正好借此機會跑回來。
她在衣櫃裡挑了又挑,最終挑了一件粉色短襖,湖綠色裙子,又穿上一雙小高跟的羊皮鞋,攬鏡自照半晌,這才滿意出門。
隻可惜,之後吃飯也好,看戲也罷,薛槐一直與林蒼那幫公子哥在一起,自己也不好湊去男人堆裡。
等到最後客人們道别,她連跟對方說話的機會都沒尋到,更别好好在對方跟前展示這一身漂亮衣裳。
不過她也沒多失落,薛槐沒怪她上次在金陵春搗亂,還收下她送的自來水筆,已經足以讓她高興一整日。
而且兩日後薛槐就複課,很快就又能見面。
至于她說的物理書,倒并不是為了接近薛槐信口胡謅,而是第一天上課,聽到薛槐與她說物理學和半導體後,便當真生出興趣,回去就給在震旦學院讀書的表哥沈玉安寫了信,讓他幫忙寄幾本他們物理系的教材。
她前日剛好收到書,隻是其中有兩本都是純英文。她已經學了幾年英文,但遠遠不夠讀這些專業書,偏偏又第一次對一門知識如此如饑似渴,正好給了她找薛槐的借口。
她自認聰明又美麗,家裡人都喜歡她,薛槐定然也會像自己喜歡他一樣喜歡自己。
霍六小姐就是這麼有自信。
晚上九點不到,白日又是會客又是看戲,霍督軍已經有些疲累,正喝着參茶,聽着留聲機的小曲兒休息。
宗西走進來,先是行了個禮,然後問道“父親,聽碧雲說,你在考慮攸甯的親事?”
霍正鴻點點頭:“翻過年就十九了,是該考慮了。”
“爹,攸甯還是個孩子心性,談這個太早了,而且叔伯家那些公子,有哪個能配得上攸甯?”
“指不定嫁人就長大啦。”霍正鴻漫不經心道,“那些兒郎是不大行,最重要是還得攸甯自己喜歡。家世什麼的不用在意,隻要人品好性格好,真心對攸甯就行。”
“爹……”
“我知你疼攸甯,我也沒打算把她嫁出去,招個上門女婿,有你們這麼幾位哥哥,不用擔心她受欺負。”頓了下,又笑着補充一句,“不過她這性子,隻有欺負别人的份,哪裡有人敢欺負他?”
“我就是覺得這事兒還是讓她讀完書再說。”
霍正鴻瞧他一眼:“我也沒說現在就讓攸甯談婚論嫁,但凡事早點打算總是好的。”說着擺擺手,“反正慢慢看吧,你在署裡也留意一下,看有沒有合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