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東升,将小院照得分明,也讓攸甯徹底看清了這小宅院的模樣。
雖然窄小簡陋,但無論是院子還是房間,都收拾得整整齊齊,可見薛槐是個生活能力很強的男子。
攸甯頓時為自己的四體不勤而有點自慚形穢。
薛槐領着她進屋,給她倒了杯熱水,柔聲問道:“點心不扛餓,要不然我還是煮點面?”
攸甯想到今日是要叫對方一起去爬山的,便接過水杯點點頭:“嗯。”喝了口水後,又想到什麼似的,補充一句,“我幫你。”
已經走到廚房門口的薛槐輕笑:“不用了。”
攸甯将包和水杯随手放在桌上,直接跟上來道:“哎呀,你不用跟我客氣。”
薛槐想了想,指着屋中柴火堆:“那我去洗菜,你幫忙生火,火柴在窗台上。”
攸甯爽快道:“沒問題。”
薛槐笑了笑,從菜籃子中拿了青菜和蔥花,又在水缸裡打了一盆水,坐在小凳子上,一邊清洗一邊看在爐前生火的女孩。
他原本以為養尊處優的千金小姐,做不來這些粗活,卻不想攸甯竟然成功将火生起。
因為在專心生火,攸甯一時沒說話,屋内安靜地隻有火苗呲呲作響。
燃起的火光,在她白皙的面龐鍍上一層紅光,讓那張盈滿笑意的臉愈發顯得生動。
薛槐默默望着女孩,心中生出一股歲月靜好的平和與安甯。
他從未設想過期待過未來,但如果未來的生活是這樣的場景,好像也很不錯。
還是攸甯出聲将他拉回神。
“哎呀,應該可以了,是不是要架鍋啦?”
“嗯。”薛槐笑着點頭,起身将鍋放在爐上,加水蓋上蓋子。
攸甯坐在爐前,興奮地搓着小手,随口問:“你經常自己做飯嗎?”
薛槐搖頭:“也不多,休假時一個人無聊,便會做一做。”
“哦。”攸甯嘿嘿一笑,不知羞地道,“以後有我,你就不會再無聊啦。”
薛槐深以為然點頭:“是啊。”頓了下,又問,“今天你想去哪裡?”
攸甯道:“在城中逛,恐怕遇到認識的人,我們去爬鐘山踏青如何?正好天氣不錯。”
她說得随意,實則早有計劃,隻是不想叫薛槐看出自己對今日的約會有多期待。
畢竟,女孩子不能太主動嘛。
薛槐對上女孩望着他的目光,那黑沉沉的眸中,帶着一點少女的羞赧,但更多是坦然直白的愛慕。
他隻覺心潮湧動,向來從容的男人,在這炙熱的眼神下,也不禁有些面頰泛紅。
“嗯,聽你的。”
他摸摸鼻子,輕咳一聲點頭。
攸甯聽了他這話,頓時心生歡喜,眸中笑意更甚。
*
吃過早飯出門,太陽已經懸在高空。
因着鐘山離這邊很有些距離,步行過去,路途遙遠不說,難免撞見熟人,薛槐便租了一輛馬車。
饒是攸甯性子大方,孤男寡女坐在窄小的車廂内,也還是讓她生出了幾分羞澀。
偏偏馬車不似汽車平穩,人在車廂颠來簸去,本來就靠得近的兩具身體,免不了會撞在一起。
幾次之後,攸甯隻覺得渾身發熱,幹脆緊緊靠在車廂,伸手抓住窗戶來穩住身體。
薛槐見狀,不由得低低笑了兩聲。
攸甯聽到這笑,頓時不幹了,轉頭看向他嗔道:“你笑什麼?”
薛槐道:“當心撞到腦袋。”
“怎麼會……”攸甯揮揮手,尾音未落,便化為一聲輕呼。
原來是車廂颠簸,腦袋磕在了車廂。
“沒事吧?”薛槐眉頭輕蹙,伸手将她拉過來看情況。
攸甯揉了揉腦門,搖頭:“沒事。”
正抓着對方衣服要坐好,便聽男人磁性的聲音在上方響起:“别亂動了。”
說着,直接将人攬在懷中。
“哦……”攸甯靠在對方堅硬而溫熱的懷抱,雖然覺得應該掙開,卻又舍不得這種讓人沉醉的親近感,她紅着臉,輕咳了咳,試探開口,“我們這樣是不是不太好?”
薛槐輕笑:“霍六小姐不是新時代女性麼?何時變得這麼保守了?”
攸甯嘟囔:“那……我畢竟是女孩子。”
薛槐猶疑了下:“你是覺得我輕浮了嗎?”
“當然不是!”攸甯伸手抱住他的腰,“我喜歡你抱我。”
薛槐失笑:“嗯,我也喜歡。”
雖然攸甯也覺得自己太不矜持,但她向來是想做何就做何,既然與薛槐靠近讓她覺得開心,那便做了,管他什麼矜持不矜持。
馬車一路颠簸到山下,薛槐給了車夫一塊大洋,囑咐對方午後在此等候。
那車夫得了錢,滿心歡喜地道謝:“先生太太慢慢玩,我定然準時來接你們。”
攸甯知道孤男寡女出行,舉止親密,被人誤認為是小夫妻也理所當然,她沒去解釋,隻有些羞赧地觑向身旁的男人。
隻見薛槐神色淡然,語氣如常道:“多謝師傅。”
說罷,便坦坦然然牽起她的手,朝山路走去。
攸甯以前覺得薛槐克己複禮,隻怕性子也是古闆保守,如今看來,卻并非如此。想必是因為留過洋,接受過西方教育,思想比那些遺老遺少老古闆開放多了。
自己的眼光果然沒有錯。
她可不喜歡那些行為扭捏内心龌龊的男人。
因受西方影響,禮拜天的概念已經漸漸引入,加之今日天氣實在不錯,登山踏青的人,便比平日要多上一些。
攸甯雖然希望亂跑,但大部分時候還是困在霍宅和學校的高牆中,難得出來登山,沒有丫鬟保镖跟着,隻有喜歡的人在身旁,她隻覺得心情愉悅,心胸舒朗,看什麼都覺得美麗極了。
她走在前面叽叽喳喳,薛槐提着她那隻裝有水和點心的包,跟在後面,認真聽着,時不時應一句。
雖然相處不多,卻已然有了讓彼此安心的默契。
行了幾公裡,漸漸沒了人煙,薛槐才不得不提醒興緻勃勃的女孩:“攸甯,你記得路嗎?我第一次來,若是你不記得路,我們可就麻煩了。”
攸甯轉頭笑眯眯拍拍胸口:“放心吧,我每年都來,整座山我都走過,一草一木全記得。”
這話換作别人,定然是在說大話,但薛槐卻知她不是,于是他笑着點點頭:“那就好。”
前面又是一道分岔路。
攸甯對薛槐招招手,往左邊一指,笑道:“左邊那條路走過去有兩棵梨樹,再往前十幾米轉彎,便是一片桃花林。”
薛槐笑:“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