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沉靜谧的夜色中，房門咯吱一聲被打開。

看到長身玉立的薛槐從門内走出來，攸甯趕緊跑上去，抓着他的手急問道：“我爹沒問難你吧？”

屋内傳來一聲輕咳。

薛槐輕笑：“放心，督軍隻是問清我倆的事。”

霍正鴻滄桑的聲音在屋内響起：“攸甯，你送薛參謀出門。”頓了下，又補充一句，“從正門走，送完馬上滾回屋休息。”

“哦。”

攸甯拉起薛槐的手：“我送你出去。”

兩人并肩往外走，走到院中時，與宗西擦肩而過。

薛槐拱手與他行了個禮。

對方神情倨傲，目不斜視，隻冷哼一聲，繼續往裡走。

攸甯撇撇嘴，拉着薛槐走到月門外才小聲問道：“我爹真沒為難你？”

“真沒有。”

攸甯松了口氣，大剌剌道：“放心吧，我爹肯定不會反對我們的，也就是今晚發現我倆幽會，一時氣不過，過兩天就好了。”

薛槐輕笑：“我也覺得是。”

攸甯想了想，又道：“估計這兩日，咱們是見不上面了。”說着又粲然一笑，“不過再見面，就能光明正大了。”

“嗯。”薛槐借着院中一點燈火，垂眸看向女孩面頰，隐約瞧出一點紅腫，伸手摸了摸，柔聲問：“疼不疼？”

“不疼。大哥沒用力的。”攸甯搖頭，想了想又道，“你身上沒事吧？”

“沒事。”

“你别怪大哥，他就是一時沒想通。”

“嗯，我知道。”

送走了薛槐，攸甯原本是想去他爹書房打探一下情況，但想到老父親的吩咐，猶疑片刻，還是老老實實回了自己屋。

而這邊的書房裡，宗西幾乎有點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蹙眉問道：“爹，一個才來金陵不到一年的外來人，你就真放心把攸甯交給他？”

霍正鴻道：“我答應過攸甯，讓她自己挑選如意郎君，如今她既然遇到心儀之人，隻要對方人品沒問題，我這個當爹的豈有棒打鴛鴦的道理？”

“可一個男人大晚上哄騙女子去幽會？能是什麼好玩意兒？”

霍正鴻聞言卻是好笑地搖搖頭：“你這話就說得有失偏頗，攸甯是什麼樣的性子你還不清楚？誰哄騙誰還不清楚呢！”

“爹，我是覺得這個薛槐有問題……”

他還未說完，已經被霍正鴻打斷：“宗西，不是薛槐有問題，而是你疼攸甯，換成任何人你都會覺得有問題。”說着擺擺手，“這件事你就不用管了，明日我會叫你林叔過來聊聊薛槐的情況，确定人品可靠，就先他們訂婚，免得被人說閑話。”

宗西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爹——”

“行了，你趕緊回去休息。”頓了下，又輕描淡寫補充一句，“宗西，你雖是攸甯大哥，但這兩年在她身上花的心思也太多了些。你身上責任重大，霍家未來全靠你，碧雲和瑞哥兒也等着你照顧，攸甯的終身大事我和你母親會把關，你就别操心了。”

宗西眸光微微跳動，嘴唇翕張欲言又止，最終到底是揖了一禮，道：“我知道了。”

霍督軍擺擺手，示意他回他院子，自己也站起來，慢悠悠出門回了寝房。

*

毫無意外的，攸甯被禁足了。

翌日上午考完試，就被阿南接回家，未經允許不許再出門。

中午吃飯，她在桌上旁敲側擊打探他爹對她和薛槐一事的态度，但霍老爺子老神在在，就是不表态。

急得攸甯嗷嗷直叫，被他爹兩個舉起暴栗鎮壓。

下午窩在院子生悶氣的她，收到阿南通風報信，說林叔來府上去了老爺房裡。

她立馬猜到肯定是因為薛槐，趕緊偷偷摸摸溜了過去試圖偷聽，卻在月門口就被他爹身邊的兩個親随攔住，隻能心急如焚等在外面。

屋内的兩個老夥計已經聊了一會兒。

“我跟着督軍你這麼多年，其他本事不敢說，但看人還是鮮少走眼的，薛槐人品絕對沒問題，隻是……對比六小姐，出身背景确實低微了些。”

霍正鴻手握茶杯，聽着林顯龍的話，指腹在杯沿輕輕摩挲着，面上若有所思。

片刻後，才淡聲開口：“攸甯未來夫婿身世高低不重要，隻要他對攸甯是真心，而不是因為攸甯背後的霍家。”

林顯龍蹙眉道：“督軍不是說薛槐準備離開金陵，陪六小姐去北京麼？既是如此，他與攸甯在一起，定然不是為了霍家這棵大樹。”說着，又笑着歎了口氣，“若是如此，我參謀室倒是少了個人才。”

霍正鴻也歎氣：“我就攸甯這麼一個女兒，若不是當年我沒能救出我家老二，讓攸甯母親動了胎氣，攸甯也不會生下來就沒了娘和二哥。所以在家中，便是最受寵的一個，她如何任性頑劣胡作非為，我這個爹都能為她兜底，唯獨男女情愛一事，卻隻能她自己去經曆去承擔。”

“這倒也是。”林顯龍點點頭，“但督軍也不用太擔心，攸甯不是那經不起半點風雨的花骨朵。”

霍正鴻聞言笑了，頗有些驕傲道：“這話倒是不假，我們攸甯确實不是弱女子，若不是性子單純了些，絕不會比她幾個哥哥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