攸甯換了泡溫泉的裡衣,披着毛巾,随女傭來到後院。
後院挂着燈籠,光線迷離。
薛槐已經靠坐在溫泉池中,阖着眼睛,半截裸露的結實胸膛露在水面,被朦朦胧胧的水汽環繞。
旁邊有女傭為他斟茶,倒确實是個優哉遊哉享受的樣子。
這院中溫泉就隻得這一個,好在還算夠大,攸甯默默從另一邊下水。
薛槐聽到動靜,掀開眼簾看向她,然後揮揮手示意兩個女傭下去。
等人離開,他嘩啦站起身,朝攸甯走過去。
水池不過到膝蓋,他這一站起來,整個身體便露在外面。
雖然穿着半截短褲,但因為濕了水,緊緊貼在身上。
偏偏攸甯坐着,視線恰好就落在他輪廓分明的腰下,她趕緊将目光往上挪去,而腰上又是他肌肉流暢結實的腰腹和胸膛。
紅光搖曳,輕霧缭繞,幕天席地,孤男寡女,一切忽然就變得暧昧起來。
攸甯目光實在無處放,隻能看向夜色中對方那張臉。
薛槐卻似是一派坦然。
坦然走過來,坦然在她身旁坐下,又坦坦然然低聲開口:“你讓理查德幫忙把人帶出去了?”
攸甯有些不自在地微微别開臉,點頭道:“嗯。”
“不好意思,差點連累你。”
攸甯忙搖頭:“那天本來就是我先遇到那人,幫人幫到底,畢竟是一條人命。”頓了下,又補充一句,“況且就算他們知道是我,也不可能真拿我怎樣。”
薛槐自然也是考慮到這層,才讓她幫忙救人。
說起這事兒,尴尬和不自在倒是少了幾分。
隻是說完之後,兩人便一時無話,偏偏相隔隻得半米不到,攸甯隻覺得熱氣萦繞,也不知單純是溫泉,還是夾雜了對方的溫度。
她輕咳一聲,佯裝自然道:“相片我已經拿回去了,回頭讓人把你那份送給你。”
“不用,我去看安琪時自己去拿便好。”頓了下,又輕描淡寫問,“照得怎麼樣?”
“還不錯。”
“孟震的照相技術是挺好。”
“孟先生說是你中學同窗。”
“嗯,同窗過五年,是信得過的好友。”
“難怪這種事你會交代給他,也不怕被出賣。”
薛槐歪頭看他一眼,輕笑:“他父親是同盟會最早一批成員,他自己也入了國民黨。”
攸甯心下了然,難怪他救了人交給孟震,原來是同僚。
她想了想,又道:“這幾天你都困在這莊園,哪裡都去不了?”
薛槐不甚在意道:“就當度假好了,多虧你幫忙,總算能回去了。”說着又看向對方,“剛剛對李總長說的那些話,雖是權宜之計,但恐怕還是會對你名譽受損,等我回去再想辦法。”
他承認自己有私心,一來是想打消掉李總長讓自己做他乘龍快婿的心思,二來是借此機會和她牽扯上關系。
但眼下又有點後悔,畢竟這種事,對女人的名聲總是有損的。
攸甯趕緊搖頭:“沒事的。”頓了下,又笑着唏噓般補充道,“安表哥好男風,我不安于室,這不正好天生一對麼?”
薛槐蹙起眉頭,定定看着她不說話。
攸甯覺察,轉頭對上他的目光。
夜色燭火之下,那雙黑眸波光湧動,似有千言萬語,卻又像是在努力克制,最終隻别過目光,淡聲道:“我知你和沈玉安是兄妹情,你還年輕,沒必要和一個不相愛的人綁定在一起。”
攸甯微微一怔,沒說話,半晌才欲蓋彌彰轉移話題:“這溫泉水确實還不錯。”
薛槐輕笑了聲點頭:“嗯,既來之則安之,好好泡一泡吧。”
說着,昂頭靠在池壁,看向上方。
攸甯順着他的目光擡頭看去,這才發覺今晚一輪玄月,被漫天星辰包圍,整片銀河都清晰可見。
他在城中從未看過如此美好的夜空,也或許是從未留心。
“今晚夜色真好!”她不由得感歎,一時也忘了與薛槐孤男寡女共處的尴尬。
薛槐點頭:“是啊。”
攸甯道:“要是安琪在就好了,她泡着溫泉看星星,肯定很開心。”
薛槐邪乜她一眼,點頭道:“嗯,以後有機會再帶她來。”
攸甯蹙眉,微微嗔道:“那可不能來這莊子。”
薛槐失笑:“嗯,這附近多得是溫泉,我們找别的。”
他說得是“我們”,攸甯心中微微一悸:“哦。”
溫泉泡不了太久,不過二十分鐘,攸甯就開始昏昏欲睡,薛槐見狀,喚來女傭帶她回屋清洗換衣裳。
兩人分住在相鄰兩間房。
原本泡了溫泉,通體舒暢,可攸甯卻毫無睡意。
自打安琪知事,她就從來沒有晚上離開過她,也不知沒了自己陪伴,安琪晚上睡覺會不會害怕。
輾轉反側半晌,拿起腕表看了下時間,才不過十點。
不管了,她得讓李總長派人送自己回去。
思及此,她爬起來穿上衣服。
咯吱一聲,剛将門打開,卻見薛槐提着一隻馬燈站在門口。
攸甯忍愣住:“你怎麼在這?”
薛槐道:“我想着你應該還是不放心安琪一個人在家,我送你回去。”
“啊?”攸甯反應過來,點頭失笑道,“嗯,我也正想要李總長派人送我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