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還是熱,車開到山腳兩人也沒下車,而是在初桐的指路下朝着山上繼續開。前面一段開的還是大路,到了後面就是小路了。
初桐怕嚴夏央的車子刮花了,本來想讓他停在路邊,自己下車走去目的地,嚴夏央坐在車上休息的。
嚴夏央當時震驚地看着她,一臉不可思議:“我坐車上吹空調休息,讓你一個女孩子自己在山裡走?”
衛初桐理所當然地點點頭:“你長得白,怕曬。”她潛台詞其實是嚴夏央嬌生慣養大少爺,吃不了山裡蚊蟲叮咬的苦。去民宿度假還行,她今天要去的這種小路太難走了,其實根本沒路,是她小時候被外公外婆推出家門找父親要錢,而她知道結果不願意去,所以跑來龍脊山一個人瞎溜達發現的好地方。
嚴夏央家族裡女孩子都是寶。像他爸從小就被他姐姐打,有什麼好東西都是姐姐先享受——父母不參與姐弟倆的争端,嚴辰安同志小時候打不過他姐,長大了能打過了也有了心理陰影不敢還手。而且不像很多嘴上愛女兒實則把家産都給兒子繼承的家庭,嚴夏央的爺爺曾經就家産問題和兒子嚴辰安嚴肅商量過,女兒家經濟條件不太好,而嚴辰安生意做得一直不錯,所以打算把家産更多的分給女兒,嚴辰安對此沒有意見表示同意。
嚴辰安姐姐生了個女兒,也就是嚴辰安小侄女,性格也很霸氣,都是家族裡長輩們寵出來的。别看嚴辰安總在兒子們小時候騙他們零花錢,想方設法讓兄弟倆做家務賣苦力,面對侄女時,卻是個有點“窩囊”的長輩,說話往往低聲下氣,日常談判永遠是吃虧的那方。
嚴夏央和他哥小時候被爸爸欺負了,往往會找表姐替他倆出頭。倒反天罡但屬實有效。
嚴夏央不是不知道其他家庭的女孩大部分沒有他家的受寵,有些女性在家日子甚至過得不太好。但他也從小就覺得,自己家裡的女孩子都理所當然的是女王一樣的地位。衛初桐和他一起出來,他下意識把她的待遇标準同自己家族的女性成員對标。
現在初桐提出他在車裡坐着吹空調休息,初桐自己頂着炎炎烈日穿梭在山間草叢,他就覺得這個提議才是倒反天罡,非常離譜。
嚴夏央從車子後排找了根棒球棒出來,用以在半米深的草叢裡開路,他順着車子來時的方向率先走了兩步,才對站在原地的初桐道:“雖然我也想讓你在車裡吹着空調等我回來,但我不認得路,你得跟上指方向。”
初桐反應過來,趕緊追了上去。
半米深的草沒多少,兩人走了半分鐘就穿了過去,剩下的都是樹林子,樹冠吸光,林下的草缺乏營養,高度都不過腳背。夏天容易有蛇,嚴夏央一直走在前面探路。
地方有些遠,兩人大約走了二十多分鐘,穿過樹林,還翻過了一小截陡坡,才又到了平緩的開闊地。
入眼是成片成片的四葉草。有些開着粉紫色的小花,在微風中輕輕擺蕩。
嚴夏央從小被他的坑貨爸爸帶着野孩子似的到處瘋玩也算是見多識廣,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他看過很多,這樣多的四葉草卻是第一次見。
嚴夏央蹲下身,仔細觀察,真的每一株都是野生四葉草,而非常見的三葉。
初桐看到他努力克制驚訝的樣子有些自豪,從一直背着的雙肩包裡變魔法般掏出個手掌大小的漂亮小花盆。用掉落的樹枝和較硬的樹葉當鏟子挖了株四葉草小苗,種到小花盆裡,再仔細清理幹淨盆身的泥土,才遞給嚴夏央:
“送給你,雖然說到山裡玩盡量不要留下痕迹。不過咱們挖走是自己養着,不算傷害。這裡的四葉草已經長滿了,給他們騰點空間,就像疏果一樣,這叫疏苗,長太密了苗子長不好。”
她先為自己的行為找足了借口,才切入正題:
“嚴夏央,祝你開心快樂,幸運常伴。不管怎麼樣,我都希望你能過得幸福,超級超級真心,願你幸福。”和情愛無關,隻因他前世對自己的善意。今生也一樣,嚴夏央一直都很好很好。
嚴夏央單手拿着四葉草看着她,沉默了好一會兒,才伸手摘掉衛初桐頭發上的枯草,問:“我們是不是以前就認識?總覺得好像認識很久了。”他一開口就帶着溫潤的笑意,以一種半開玩笑的方式來減輕自身壓迫感,不想給初桐壓力。
衛初桐隻看着他笑,不想騙他也不知道怎麼回答合适,便沒說話。她上前一步,在四葉草從的包圍下,輕輕給了嚴夏央一個非常單純不帶任何目的的擁抱。
嚴夏央沒躲開,他被衛初桐這個擁抱感染心裡柔軟得發脹發疼。
嚴夏央:“怎麼不回答我問題?”
衛初桐裝傻:“我聽不見。”
嚴夏央哭笑不得,又拿她沒辦法:“......行吧。”
衛初桐退開:“回去記得澆水,溫度高,每天得澆透。季節性植物,冬天的時候會枯萎,但是不要扔,土裡有種子,明年還會繼續長出來的。”
擁抱收回,屬于另一個人的體溫迅速退去,嚴夏央有些遺憾和怅然若失。
“好,記住了。”他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