顔紅一張豔麗倔強的臉上透着莫名的委屈,她直直看着阿雪,像是要将她看穿,到了最後眼中不受控地落下一滴淚來。
阿雪沒見過顔紅流淚,從來沒有。
“顔紅,顔紅别哭,阿雪難受。”阿雪也要哭了。
顔紅卻問:“你執意要救一個死人嗎?”
阿雪哽咽着,她看了眼顔紅,又看了眼死在地上的蘇安遠,委委屈屈又萬分堅定道:“顔紅哭,阿雪難受,安遠死了,阿雪也難受。”
如果能用阿雪的痛苦換取安遠的活,阿雪義無反顧。
這是顔紅養出來的小妖,顔紅沒辦法。
“阿雪若執意如此,我們以後,便不要再相見了。”顔紅說罷緊盯着阿雪,她希望阿雪給個她喜歡的答案。
但阿雪道:“顔紅,阿雪為難。”
顔紅甩袖離去,沒有回頭。
阿雪也沒有追出去,她目送顔紅離開,問“于兮”:“我答應你,你幫幫我。”
死心眼的人,哪怕明知前方是個坑,也要一條道走到黑。
“于兮”輕笑了一聲,對阿雪講了淨化魔氣的厲害關系。
淨化魔氣,就相當于每日有千百隻魔物進入你的身體,蠶食你的肉/體和靈智,再經過你的四肢百骸,由妖丹一點點淨化。
這件事一旦發生,淨化之人的身體就是儲存魔物的容器,魔物隻會進去不會出來。而妖丹淨化的速度遠遠趕不上魔物進來的速度,所以時間越長,痛苦越長,永不消解,直到這個人不堪其擾死去,妖丹還會發揮餘熱。
饒是如此,阿雪也重重地點了點頭,她無比相信“于兮”這個莫名出現的人,或者說,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于兮”身上。
于是“于兮”施展了阿雪和于掌蕪都沒見過的術法,僅那一瞬間,于掌蕪便與阿雪同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痛苦。于掌蕪敢保證,這樣的痛苦,比蘇安遠被魔族蠶食還要苦上幾倍。
“我現在将海神神息給你,但你要保證自己不死,起碼活着夠六十年。”“于兮”對阿雪道。
阿雪面上蒼白,冷汗随着額角滴落,她還是重重點頭。
于是在于兮的幫助下,蘇安遠臉上的死氣漸漸消失,那些被劃破的傷口也慢慢愈合。
“于兮”讓阿雪等幾日,幾日後蘇安遠便能蘇醒過來。
說完這些話之後她就要走,卻像是想起了什麼,道:“我給你的海神神息隻能救人兩次,兩次之後,就活不了了哦。”
一句話,更像是故意為之。
而這之後的阿雪,更像是一個誘餌,魔氣源源不斷湧入她的身體探尋食物。
初時她适應不來,幾次昏迷不醒,顔紅終究是看不得她受苦,便又重新回來照顧她。
直到……
蘇安遠醒來。
人要是軸起來,不管是誰都拉不回來,蘇安遠就是。
他醒來後阿雪怕他有心理負擔,沒有告訴他他是怎麼活過來的。
以至于他以為,他也隻是像往常一樣重傷不醒,甚至看到阿雪臉色慘白也隻是以為阿雪又用了妖丹。
他摸着阿雪的頭說着感謝的話,然後又立馬轉變情緒,傷心欲絕道:“阿雪,祖母死了。”
阿雪面色慘白安慰着他,他卻以為阿雪與他感同身受,道:“我要回去一趟,回去為祖母報仇!”
于是還不等阿雪答應,便自顧自走出了黑沙塗,後果當然是被蘇家殺了個狗血淋頭,倒在了跑來黑沙塗的路上。
“于兮”倒真如她表現出來的一樣,顯得神之又神,阿雪第二次用了海神神息。
阿雪也比前一次更加虛弱,大概是她的身體實在支撐不住于掌蕪的靈魂,在再一次痛不欲生之後,于掌蕪回到了外面的世界。
不是進入時那個滿是彩色豎牌的陣法,是她自己設立的結界。
那些原本呈巨人模樣的黑沙藤早不知去向,入眼隻有朱招寒那張大臉。
阿雪記憶裡,那個愛臉紅又自我意識過剩,傻得離譜的蘇安遠(朱招寒)不複存在,換成了眼前這個賤得沒邊的朱招寒,于掌蕪一瞬間不适應,擡手一掌捏住朱招寒的臉,将他送到了一邊。
“蕪蕪,我以為你醒不過來了!”朱招寒捂着自己的臉笑嘻嘻道。
适應倒是挺快!
于掌蕪這樣想着,自己還努力适應。
阿雪那執拗又傻氣的短暫回憶在于掌蕪腦袋裡翻江倒海。
她感覺自己一瞬間清明了許多,但或許是接收的信息過多,又顯得雜亂無章。
這個兩魂一體看到别人記憶片段的陣法是什麼?阿雪的記憶與黑沙塗如今的異常有什麼關系?最最主要的是,海神神息是什麼?朱招寒重生和不死的原因是不是和海神神息有關系?
還有,于兮是否還活着?
于掌蕪閉着眼思索,卻始終沒有眉目。
“蕪蕪,那是什麼?我害怕!”朱招寒将于掌蕪從地上拉起來。
于掌蕪不耐煩地睜眼,然後被眼前場景驚到瞬間恢複狀态。
隻見這一片兒天空瞬間被黑壓壓的魔氣撐滿,有的魔氣甚至已經化作實體,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地撞擊着于掌蕪設立的這個結界。
那原本閃白閃白的雪片此刻也化作五彩斑斓的黑落向黑沙塗,灼燒着地上沒有動靜的黑沙藤。
于掌蕪一驚,“神山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