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兒子是真龍天子,要是那麼容易死,你我還用廢這些事嗎?直接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得了。”來福倚在桌腿邊歇息片刻道,面上血色少了許多,更多了些男兒病弱之姿,我見猶憐得很。
“說得也是,奪人運道這事本就難,更何況是皇帝小兒,反噬可不能落在我們身上。”夜燕笑得歡實,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兒。
“若是尋常人,我的幻術早已将她變成傀儡一般,可惜啊這位太後出身百年世家,祖上十幾代都是忠勇仁義之士,陰德庇佑,這才廢了你我好些時日。
不過,她也不算冤,想篡了自己兒子的位姑且還說得過去,曆朝曆代這事不少。可她竟還想長生不老,壽與天齊,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來福嗤笑了聲道。
“這人啊就不能欲壑難填,到頭來隻能竹籃打水一場空……”夜燕說着說着眼皮就耷拉下來了,熬了幾天幾夜,真是困死老蝙蝠了。
“哎哎哎,大燕子你醒醒,睡得倒是挺快。”來福站直了身子,看叫不醒夜燕,便不管了,揣着混了自己血肉的藥丸向外走去。
當朝孫太後,年過不惑,卻如花信之期女子般貌美,皇室宗親,達官顯貴誰人不歎一句保養有道,實則這功勞俱是來福大國師的。袖中丹藥駐顔有術隻是其一,更為重要的是惑人心智,讓孫太後不知不覺中便成了來福大國師的手中傀儡,唯來福之命是從。
忽地一聲清亮狐叫傳來,來福同族狐妖報來信,孫太後鳳駕已到。來福國師刹那笑得和春日裡的爛桃花一樣,一瞬間便穿過七拐八拐的石道,立于洞口迎着這位太後娘娘。
隻見一女子雅清豐美,華貴無比地踏着内侍下了轎辇,一颦一笑皆是數十年宮廷的熏染,立起眉毛時不怒自威,彎唇淺笑又生出母儀天下的垂愛衆生。
“山人見過太後娘娘,娘娘長樂無極。”國師低眉淺笑,端是副眉清目秀的假容貌,若是将那真皮相一露,怕是做不成國師,隻能做個假太監入宮了,這等賠本的買賣他來福可不做。
“國師不必多禮,本宮今日這心神不甯得緊,坐下起身都發慌,定是有什麼大事。國師趕緊替本宮蔔一卦,到底是何故啊?”孫太後憂心忡忡,撫着胸口不住地摩挲,瞧着真是有那麼回事似的。
“娘娘快坐,既是如此,有何苦娘娘跑這一遭,山人入宮便可。”來福大國師倒了杯茶便奉了上去,很是熟稔。
“莫要提進宮了,我那皇帝兒子不知是中了什麼邪,在朝堂上大放厥詞,說巫蠱占蔔皆是惑人之道。本宮在慈安宮與他大吵了一架,竟也擰不過他,真是我養的好兒子好皇帝啊。”孫太後說到此更是氣得連連喘氣,隻怕是這口氣咽不下,下口就沒了。
國師面不改色,仍是笑意不減道,“娘娘何必如此和陛下置氣,朝代更替思潮疊起本就是常事,山人修道,書生科舉,和尚參禅,都是頂頂好的事。陛下此刻不信此道,不過是思緒被引在了别處,待他到了娘娘這等境界,便知天人合一才是參透世間的出路。”
孫太後将那混着丹藥的參茶飲盡,立時好了許多,“大師所煉丹藥着實不錯,本宮吃上才覺五髒六腑歸了個個。”
“娘娘用着好,那是因着娘娘道緣佛緣甚深,在這皇覺寺佛家聖地煉丹更是道家佛家一同滋養娘娘。”國師笑着接話,随後便低垂眼眸不發一語,他心意微動,孫太後仿若被操縱了般自己說了起來,
“都是春闱惹的事,有個叫趙朗的考生作答之時,說巫蠱之道乃是大錯特錯,我那傻兒子心思軟得很,聽風就是雨什麼都信。那趙朗竟還順杆往上爬,蹬鼻子上臉,話裡話外指着國師你罵。”孫太後雖出身世家,卻年幼時長于軍中,此時被攝了心神自然話有些糙。
“哦?那此子可否高中啊?”國師冷笑道,眼裡已現殺意。
“居然成了狀元,我那兒子腦子定是被驢踢了。”孫太後直着一雙眼,呆呆傻傻地将心中所想一一說出。
“既然高中,不如去禮部謀個差事專管祭祀吧。”若是真正修道之人,不過是過耳不過心,可惜來福是隻頂頂小心眼的狐狸精,人族不過蝼蟻,揮揮手便沒了性命,死了有什麼意思,還不如磋磨個夠,自求死路才得趣。
“好,我這就辦。”孫太後此時真似個白瓷娃娃傀儡般點頭,如滿山洞裡毫無生氣的金銀珠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