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光閃爍一瞬,趙朗細白脖頸一抹紅,蒼白無力的身軀倒在了天子面前,血沫子靜靜地流淌在地上,如泣如訴地哀鳴着。
趙朗,年十八娶妻越桃,年十九高中狀元,同年死于非命。命簿區區十幾個字了結了趙朗這六親無依,忍饑挨餓,颠沛流離的一生。如那夜登科及第的煙火,曾深埋于世間,刹那光華,而隕落才是他最後的宿命。
可憐趙家村的鄉親們,這輩子終是等不到趙朗了,值得慶幸的是,鄉親們依舊能安然度過這一生,無災無難。
李延回漠然地無視着近在咫尺的趙朗,點點血迹濺到臉上,他無意識地抹了一下,低頭看向已經髒了的手,紅得吓人。他冷笑了下,蹲下身子,拾起趙朗绛紅色的官服,慢條斯理地擦拭着面頰,一處都不曾放過。
起身搖搖晃晃地往内室走去,沒走幾步便栽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夭采阿姊,你說相公不會出事吧?我這心一顫一顫的,半點安甯都沒有。”越桃在酒樓裡來回踱步着,急得像熱鍋裡的狐狸。
“你家郎君那是天上神君轉世,能有個什麼事,這世上誰能殺得了他?”夭采跟在越桃身後,不住地安慰着。
“你這麼說倒也是,可萬一是那皇帝要殺了相公呢?你我曾見過他,紫氣繞身,說不定也是位有來頭的。”越桃當真是喜怒不定,說起話來也是颠三倒四,一會兒放心,一會兒愁得慌。
“若是有來頭的皇帝,那國師的毒丹藥更是蠱惑不了幾時,定能清醒過來,與你郎君有商有量。除非…”夭采欲言又止,半天說不出話來。
“除非什麼?”越桃急得上蹿下跳,好好一隻狐狸變成了猴。
“不好了不好了,俺聽到了個消息,說是趙郎君進宮見那皇帝,一不小心說錯了話,受罰了。”虎老大上氣不接下氣地跑到酒樓裡。
“什麼!你從哪聽說的?”越桃眼淚都含在眼圈裡了,恨不得沖進皇宮裡抽那死皇帝幾個大嘴巴子。
“俺俺就是聽街上說的,聽說趙郎君給皇帝都氣暈了。”虎老大接着道。
一旁剛走進酒樓的食客聞聽此言,便也要來湊個熱鬧道,“才不是這樣,我方才可都聽說了,說是陛下贊譽新科狀元郎驚世之才,想要賜婚他與永甯公主。永甯公主可是陛下親妹啊,實打實的金枝玉葉,是那狀元郎聞聽此言,又驚又喜地磕頭謝恩,誰曾想一個不小心,把自己給磕暈了。” 食客說罷,雙手一叉洋洋自得地去點菜了。
越桃刹那間隻覺着天旋地轉,單薄身子搖搖欲墜,淚珠再也是藏不住了,一串一串不要錢似的往下掉,擦都忘記擦了,隻能濕了一片衣衫。紅着眼睛,腫得如核桃一般大,哭得稀裡嘩啦,一時間不知該信虎老大還是食客的話了,無論是哪個,都是要大哭一場的。
“嗷嗷嗷嗚嗚嗚…”越桃被夭采攙扶到樓上雅間,又哭了半晌,忽地惡從膽邊生,從藏了許久的乾坤袋裡拿出了兩把大砍刀。
給夭采吓得一激靈,趕忙問道,“桃桃你這是要作甚啊?”
“我想明白了,我現下就沖去皇宮,要是那狗皇帝欺負我相公,我就拿刀比劃吓唬他,再扇他幾巴掌;要是我相公負了我,我就拿這砍刀手起刀落,給他骟了。”越桃說得咬牙切齒,兩把大砍刀磨擦得火花帶閃電。
“桃桃,我勸你還是要三思而後行啊。”夭采想拉住越桃已然晚了,越桃化作一縷金光,直直沖向巍峨高聳的皇宮。
她循着趙朗的氣息在無數個差不多的殿宇中穿梭,直到嗅到了一絲熟悉的氣息,殿内烏黑的地面,似是一塵不染地莊嚴肅穆,可為何會有那一抹血迹。
越桃身子止不住地戰栗,不敢相信那血迹是誰的。她現了原形,整隻赤紅色的狐狸趴在地上,每一縷每一絲地聞着,是趙朗的血。
她的相公呢?她要找到她的相公,請天下最好的醫士來給她相公治傷,治不好不許走。
毛茸茸的狐狸爪子踢開了殿門的一角,午後豔陽西斜,春日裡沒有比這再好的時候了,那縷縷金燦燦的陽光灑在趙朗失去血色的臉上,他睜着雙眼,直視着蒼天,不肯瞑目。
赤紅狐狸使勁用小爪子蹬趙朗的胸口,周身靈氣聚彙在一起,卻怎麼也渡不進趙朗的丹田。鼻間早已沒了氣息,冰冷的手掌再也不會薅住自己的狐狸尾巴玩弄了。
“嗷”一聲悲戚的狐鳴響徹整個皇城,小狐狸一躍而起,飛奔在空中,她不顧一切地要找到那個殺死趙朗的兇手,哪怕是自己死了,也再所不惜。
小狐狸找到歹人的時候,那歹人身着龍袍正在金絲楠木的搖椅上睡得昏昏沉沉,旁邊還守着位妖孽般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