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其甯死在昨夜,說是上吊自戕而死,被發現時已不知在那梁上挂了多久。
死寂一片的蘭溪宮裡合情合理的沒有一個人發覺。
後宮之中無論主仆竟一緻的将矛頭指向那頂紅轎中正準備出降的公主,李青棠從小宗祠出來,脫胎換骨一般。
“姑娘,原本各宮嫔妃都應當往明華宮去的,無論如何要送一送姑娘,但因皇後不在,因此……”
李青棠知道杜熙什麼意思,但她已經不在乎了,她問杜熙:“這幾日不必早朝,穆良國來的使臣與老師等人撞上,花都之内魚龍混雜,皇宮之中更是各色人等彙聚一堂,杜寒英能抽身出來與我成婚,不容易啊。”
“姑娘?”杜熙不明白。
李青棠說:“他連日來做了許多事,今日必定事事處處都亂七八糟,讓他歇一歇吧,明華宮沒有皇後那就拜拜宮門,各宮娘娘們無瑕來送,那就後會有期,反正原本也是想從故雲閣走的,都不是要緊事。”
“是,屬下明白。”杜熙說着,“朝晖殿那邊屬下沒來得及去看……”
“不用看,該在的人一個也少不了,你今日沒辦法跟在我身邊,等杜寒英來了随他去,公主府酒宴還不知是個什麼情形,雖說杜寒英派人盯着藍汀,可他接二連三往随陽跑,我那哥哥又是那樣讓人看不透的脾性,難說會不會發生些什麼。”
“那姑娘呢?”
“待會兒到了朝晖殿,我想老師和皇上一定會讓紅尾回到我身邊的。”
“紅尾是頌兒親自選出來的貼身護衛,又是女子,比那杜家的更适合跟随頌兒左右吧。”
李青棠跪在木地闆上,她方才三跪九叩拜别李仞,又慷慨陳詞叩謝顧簡之,隻差痛哭流涕。
幾個月不見,顧簡之似乎還是那麼個模樣,彼時覺得他是古闆,如今卻覺得虛僞。
當然,在李青棠這裡并沒有任何一件事能實實在在套在顧簡之身上,而他之所以出山還是她親自手書一封信,關門弟子,自小養到大的情分,如師如父,他人說起也隻會是稱贊。
“棠兒,父皇雖不知他二人為何離你而去,但如今又回來了,且都是你用的慣的人,不妨留下,今日大婚,你身邊還是得有個信得過的人。”顧簡之和李仞都開口了,李青棠沒有拒絕的可能。
她擡起頭,雙眼卻看向地面,這是臣服,搭手過頭頂深深叩拜,這是服從。
“兒臣遵旨。”
李青棠在笑,笑她終于算準了一步。
李仞和顧簡之也在笑,笑他們掌控一切。
朝晖殿内有李仞、顧簡之,也有穆良國的來使,其實穆良國的使臣不該在的,尤其不該在當朝公主拜别父母時出現,然而他既然在,那就是李仞應允的結果。
李仞和顧簡之自有他們的緻辭,說起明華宮與葉靜慈,李仞面露不快,宮裡的流言如飛雪一般四處流竄,李仞想不知道都難。
這些流言也不知是誰人統一起來的,就像有專門的著書說明,從李青棠出生說起,說李青棠天生就是克命,克死了生母先皇後,送到花山有山靈壓制着好容易長大成人,其兄長又為禍蒼生,雖已處置,天道不認,隻能把她帶回來替兄長贖罪,誰知先是故雲閣死了宮女,又是城外莊子沒了大公主,外出兩月,南下之路死傷無數,再回來故雲閣又死一宮女,去一趟蘭溪宮兩位主子都沒了,這命實在是赢。
不過可算是要出嫁了,要不然還不知這宮裡要死多少人。
這些事有前因有後果,一件件一樁樁都來的那麼有說服力,沒有人再提起她是不是李仞召回來的一枚棋子一把劍,這個時候她成了巫蠱附體的不可說之人,從頭到腳、從裡到外,滿身滿心都寫着兩個字——晦氣。
“過了今日有的是時候和老師叙舊說話,去明華宮吧,莫在此處耽擱。”李仞這麼說,他沒有提起葉靜慈是不是還有别的事要做,也沒有提起後宮嫔妃有幾個會來相送,又或者一個都沒有。
李青棠能理解李仞礙于有别國使臣在場,她也不吭聲,領旨謝恩後帶着紅尾、許司一和杜熙起身離去。
這一路上皆是伏拜的宮侍,李青棠昂首走在宮道上,一幕幕在她眼前翻頁一般過去,在明華宮宮門外,她仿佛看到一穿着華美的女人在沖她笑,那一幕幕定住,于她而言,她的母親是開始。
是她人生的開始,亦是她一生的開始。
“參見公主殿下,請公主殿下移步偏殿,皇後娘娘吩咐奴婢們侍奉公主殿下更衣。”
李青棠目光掃過地上跪着的宮女太監,擡腳邁進去:“不必了,本宮無需爾等服侍,再吩咐下去,不許任何人靠近偏殿,若有用得到你們之處自會有人傳話。”
“公主殿下……”
“父皇才讓本宮帶來了貼身女使,你們不信可去朝晖殿問過父皇。本宮知道你們是明華宮的宮侍,本就高人一等,但本宮今日繁忙,無瑕與你等多費口舌,自可去請父皇與皇後娘娘來。站住不必上前,違令者罰。”
李青棠帶着三人往偏殿去,這一座偏殿更是紅尾和許司一的噩夢所在。
許司一與杜熙站在偏殿外間,紅尾跟進内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