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雲鶴道長離開後,衆人都有些心不在焉,個個都坐在客棧的大堂裡喝了一肚子的茶水。長風幾次試圖挑起話題,放松一下氣氛,都無果,最後也隻好老老實實的捧着茶杯猛灌。
不知過了多久,太陽都有些西斜了,宋君謙擺擺手拒絕了平安的再次斟茶,歎了一口氣:
“今日雲鶴道長連夜趕路,約莫着最早二更時分就能到達劉家村。咱們今天也早些休息,明日一早就動身。”
“王爺,咱們跟的這麼緊,會不會引起他們的懷疑?”
“現下隻能抓緊時間了!”宋君謙提到這個也有些無奈:“雖說這些日子連連暴雨,切斷了他們與鎮子上的聯系,按理說應該不知曉我們的身份,但是依照韓、陳兩位将軍的性子,明日定然會安排人馬再次勘查道路,過不了幾天大部隊就會前去搶修,屆時那麼多人引起的動靜,想瞞也瞞不住。我雖然不知道他們心中可會産生做賊心虛的心理,但是難保不會引起警惕,為了不橫生枝節,咱們搶的就是這個時間差。至于他們會不會懷疑……”
宋君謙冷哼了一聲:“以我們這一行人的身手,便真是和他們起了沖突,又何懼之有?”
其實按照其他人的意思,幹脆就直接讓王府侍衛守住村子的各個出口,直接帶着雲鶴道長前去對質,隻是宋君謙不知怎的,還是想要先行去村子裡探探底。
衆人雖然不解,但畢竟對自身武力自信的很,也就随他去了。此刻聽見他這麼說,也俱都笑了起來,氣氛一下子輕松了不少。
第二日一早,王大廚早早的就将早餐準備好,還額外準備了不少幹糧放在一旁,衆人謝過之後就開始用飯,等到飽足之後,就做好僞裝,朝着劉家村的方向出發了。
昨天晚上,宋君謙和林文辛再三思慮過後,為防萬一,還是命令三百王府親衛,帶上弓弩,連夜趕上山,封鎖了村子的各個出口。更是讓其中身手最好的二十幾個潛入村裡以防意外,好有個接應。
而今他們這一行人,扮作了過路的客商。隻帶着三輛馬車裝了些布匹、藥材便輕裝上陣。
原本他們還在猶豫要不要在衣服上做些花樣,顯得狼狽一些,誰知行至半路,就個個都是灰頭土臉了。山路本就崎岖難行,前往劉家村的這一段路恐怕隻是當地百姓數十年來草草開辟出來的,并沒有經過平整,再加上前幾日的山洪、暴雨,雖然此刻土路已經被太陽烤幹,但隻要稍稍踩實了就會濺起一陣灰塵,跟在馬匹後面的長風、平安等人更是兜頭吃了一嘴的沙土,就算把嘴抿的緊緊的,臉上也是一層浮土,加上天氣炎熱留下的汗水,更是在臉上淌下了一道道的黑印。
曆經了好幾個時辰,總算遠遠看到一個村莊的輪廓,衆人松了一口氣的同時,互相看看:得,就這個造型,也無需再作另外的僞裝了,跟長途跋涉的客商并沒有什麼差别,想要取信一群沒什麼見識的村民還不是手到擒來?就是雲鶴道長看見了都得吃一驚。
眼見着目的地快要到了,衆人稍稍休息了片刻,明法和長風腳程快,又有武藝在身,先行到村口尋找埋伏好的王府侍衛們接頭,再與他們彙合。其餘人則吃了點幹糧,又找林大夫讨了解毒、防迷藥的藥丸,等一切都安排妥當,才裝作一副長途跋涉的過路人形象往村莊靠近。
到了村口,平安自然上前去尋村子裡的話事人商讨,宋君謙則趁着這個時候将這個在雲鶴道長口中宛如魔窟一般的村莊粗略觀察了一遍。
從外面看,這個劉家村與其他普通村落并沒有什麼區别,隻除了更顯破敗了些,但是這個村子隐在深山之中,通行多有不便,便是再窮困一些也是說得通的,若他當真隻是個過路的旅人,怕是不會産生任何懷疑。
他這這邊觀察着,對面的村民也在打量着這群不速之客。正如雲鶴道長所言,這個村子裡确實極少見到婦孺,湧在村口看熱鬧的大多都是青壯,他們面色平靜,眼神中也多是尋常窮苦百姓常見的麻木與畏縮。可或許是先入為主,宋君謙總覺得他們的目光中似乎還藏着一些令人作嘔的東西,他微微皺眉,朝着林文辛看去。
林文辛接收到了他的信号,裝作不經意的點了點頭:或許男子并沒有感受到,但這些村民看向他們這行人中的女子時,目光确實灼熱的不正常,雖然他們很快就低頭掩飾了去,但她目光銳利,又是存心觀察,自然是沒有錯過這一幕。
見她點頭,宋君謙心中一沉:看來雲鶴道長所言确有其事,這座村子确實是藏污納垢,有些見不得光的事。
他掩飾性的用袖子捂住嘴輕咳了一聲,再擡眼時,目光深處全是冷意。
平安向來是個八面玲珑的性子,一張巧嘴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忽悠一個普通百姓還不是手拿把掐?再加上有銀子開路,不過盞茶的功夫,劉家村的村長就頂着笑成了一朵菊花的老臉請他們進村子休息。
衆人先跟随着村長到他家裡歇腳,剛一進門就與雲鶴道長打了個照面。雲鶴道長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知曉是他們來了,可真看到他們這副狼狽之相還是吃了一驚,倒也省卻了演戲的功夫。
老村長為他們互相介紹了一番,便有些歉意的請雲鶴道長幫忙招待一下,本人則急匆匆的去竈房裡生火燒茶。
等他離去,衆人互相看了一眼,長風和明法立即四周觀察了一番對衆人搖了搖頭,示意周邊并沒有什麼可疑人物。他們兩人武藝高強,有他們打包票,衆人自然是放下了心。
“王爺、公主,您幾位怎麼這麼狼狽?”雲鶴道長雲遊四方走慣了山路,昨夜趕到了村子後又梳洗了一番,此刻已經是精精神神,見他們這麼滿面塵土的,忍了又忍,終究還是沒忍住開口。
說到這個,衆人都是一臉的不堪回首,宋君謙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在意這些小事:“行了,這些都是小事。如今我們既然已經來了,王府的侍衛也都在四周埋伏好了,這件事現在究竟是怎麼個章程?”
“王爺,您一定要親自前來探查,除了那屍骨成堆的幾個深坑,想來也是想親眼見見那些被折磨的女子。隻是平日裡她們都被鎖在宅子中,現下天色不早,家家戶戶都準備回去吃法歇息……真要不打草驚蛇,也隻能等待明日了。”
其實雲鶴内心十分不解:按理說甯王所需要的不過就是證據,自己對那些慘狀親眼所見,完全可以用性命擔保。王府侍衛既然武藝高強,想來對付這些村民何需這般客氣,直接命人搜查就是了,到時候一切水落石出,不比現在這樣來得直接?
他實在是想不通這位王爺的腦子裡究竟在想些什麼,從一開始得知了整個計劃,他就有不少疑慮,此刻終究還是忍不住勸說道:
“王爺,貧道多嘴一句,這些村民雖然兇惡,但畢竟也隻是些普通百姓,除了在家中作威作福,對外總是軟弱的很,您帶了三百名王府侍衛,在座的林将軍還有諸位壯士個個又都是武藝高強之輩,何苦要行迂回之事呢?直接把村子圍了,将那些無辜女子救出來也就是了……我們拖延一時,她們就要多受折磨一時啊。”
聽了他的話,林文辛等人心中也是深有同感,不由自主的将目光看向宋君謙。宋君謙被這麼多眼睛盯着,委實也有些扛不住,他歎了口氣,心裡其實也有片刻的迷茫:這件事,林文辛之前就已經和他說過,對付這群村民,實在是沒有要将事情搞得這般複雜,可他也不知道腦子裡哪根筋搭錯了,非要前來親自看一看。
可現在真要讓他說出來看什麼,他也答不上來:是看一看這個如同深淵魔窟一樣的村莊與别的地方有什麼不同嗎?方才在村口他就已經粗粗掃過一眼,進了村子後更是佯裝好奇仔細看了一路,同樣是茅草屋頂泥巴牆,與他之前宿過的村莊并沒有多大的區别。
那是為了看一看這些犯下滔天罪孽的惡徒嗎?從剛才到現在,他目光所及,每個人也都是兩個眼睛一張嘴,爹生娘養的模樣,面相也沒有多兇惡,有些看上去甚至還頗為老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