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甯縣的百姓們今天也算見了世面,這從來沒遇到過的稀罕事兒竟讓他們碰到了,百十個裸露着上身的男子就這樣被人束着雙手押解到了大街上。
熱鬧誰不想看?登時就有人奔走相告,烏拉拉圍上了好幾圈人,口中還啧啧有聲。
能去郊外庵堂上香的男子,本身家境就不差,有的還是功名在身的讀書人。雖說在那些庵堂裡,一脫褲子誰也别說誰,但是何曾被這些往日裡視若草芥的百姓們這樣圍觀過?當真是羞憤欲死!此刻恨不能地上裂條縫,讓他們鑽進去。
他們這别别扭扭、遮遮掩掩的樣子越發讓人好奇,百姓們恨不能湊近了看。看着看着,就有人認出來了。
這下子,不少人心裡都是五味雜陳。
有那平常和這些人稱兄道弟,也是庵堂常客的不禁暗自慶幸,自己運氣好躲過了這一劫,同時又埋怨甯王多管閑事,日後怕是少了這樁消遣。有那平日裡也對這些場所心生向往,奈何囊中羞澀的,一邊暗自可惜日後連個念想都沒了,一邊又止不住的幸災樂禍:讓這些有錢人平日裡享盡了齊人之福,落到這個下場也是活該。還有那平日裡唯唯諾諾、小心謹慎生怕自己也會被将人賣到那種魔窟裡的女子暗自裡欣喜不已卻又不敢聲張……
但更多的還是那些親手将女兒、姊妹賣掉的畜生們,臉色最為精彩。一面懼怕甯王将此事查個底朝天,牽連到他們;一面惋惜,經此事後怕是有三五年不能再做這樣的生意,平白耽誤了姑娘的花期,也讓他們少了一筆外财……還有的聯想到了郊外那些賣出去的女子該如何安置,要是被甯王大手一揮送回家來,豈不是平白添了晦氣,辱沒了門楣……
宋君謙騎在馬上,看着這些面色各異的百姓,見他們神色變幻不定,卻沒有幾分快慰之色,心中忽然有些意興闌珊。他忽而回想起王成哭訴的那句話,他說這常甯縣的所有人都是畜生。
現在看來,此話縱然過于絕對,怕也是相差不遠。
這個常甯縣怕是從上到下都爛透了啊!
按照原先的設想,這些嫖客們會在縣裡示衆一天。等到城裡定文書院的夫子還有隊伍中随行的文官都到了場。宋君謙就再沒興趣看下去了,他和韓誠交待了兩句,便領着一夜沒有合眼的衆人回客棧休息去了。
他的身份已然暴露,王府的護衛自然接管了整個客棧。沒了後顧之憂的衆人,雖然心中仍然憋悶,但在極度的疲憊下還是沉入了夢鄉。
等到醒來時,已經過了正午。衆人在大堂裡一邊喝着大廚精心熬制的甜粥,一邊思索着接下來該怎麼辦。雖然今日鬧得沸沸揚揚,但所有人都知道,接下來的才是硬仗呢!
衆人越想越愁:當初單單一個劉家村,靠着王府護衛的幫忙,他們也很是耗費了些時日。現下這個案子波及之廣遠超當初,又沒法瞞住隊伍裡的官員,有他們礙手礙腳的,隻怕要事倍功半!
比如說,現下他們就不能将此地的縣令直接下獄。
證據啊證據,現在的一切都需要證據!
“唉,王成所言李、任兩家已經在縣裡紮根數十年,積威甚重。單憑我一個王爺的身份,恐怕并不能讓百姓們信服,從而提供證據。從那些女子們身上下手倒也使得,隻是那麼多人的審訊工作可不是件容易的。”宋君謙越想越愁,幾要食不下咽。
聽他這麼說,其他人也犯難,七嘴八舌地讨論了起來。
“要不我去通知韓誠一聲,讓他留下幾個有地位的嫖客,從他們嘴裡或許能知道一些事情呢?”
“對了,昨天我搜查水月庵的時候,發現了好幾個膀大腰圓的看守,還有七八個年齡瞧着不太對,像是花樓中老鸨的中年師太,要是撬開他們的嘴,總能問出點什麼來!”
“縣令是朝廷命官,沒有證據最好不要動他,但是他既入官場一應籍貫家庭都已登記在冊,諒他也不敢私逃,倒是那兩個家族,咱們要提高警惕,不行就派人把他們圍了。”
“或者幹脆把整個縣城先封閉起來,等咱們查好了案子再說?”
見她們越說越離譜,林文辛哭笑不得的打斷:“行了、行了,你們都出的什麼馊主意?無緣無故的關閉縣城,豈不是平白把把柄往别人手上送?至于那些庵堂裡的中年師太還有身份特殊的嫖客們,王爺都已經派專人去盯着了。那兩個家族也派王府護衛在暗地裡盯梢,保管跑不了一個……”
一聽自己提的意見都已經被人考慮到了,衆人都有些洩氣,反而宋君謙思索了片刻後,卻有了不同的看法:“我也是謹慎的過了頭,那位縣令暫時不能動,任、李兩家的人難道還動不得嗎?與其把他們放在外面,還要浪費人力看管,倒不如先将他們送進牢裡,吃兩天牢飯,清一清胃腸。”
便是其他人來說,他也有話回:不過就是兩個在地方上有點實力的家族,難道自己堂堂甯王連這點主都做不了嗎?
宋君謙越想越是這個理,朝着門外一招手,讓王府的侍衛們立即去辦!不管怎麼說,總要先讓這幫畜生吃點苦頭。
把這件事吩咐下去後,衆人心裡都松了一口氣,繼續食不知味的往肚子塞東西。
還沒等吃完,客棧外卻來了一個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