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售後這三個字像是鋼針砸到了張伽的腳,氣性上湧,指着齊言鼻子罵道:“你對待顧客的态度就是這樣嗎?!我呸!什麼狗屁聲音,你賺那點錢爺都看不上!”
似乎是聲音過于聒耳,走廊上不見人影,教室隔音又不強,不少同學耳朵往這裡伸,打聽猜測發生了什麼。
“發生啥了?”
“等會等會,好像張伽在罵齊言!”
“?張伽這個火爆脾氣,他再這樣下去不得把房頂掀翻了不成?”
“噓别說話了!”
齊言在座位上,兩耳不聞窗外事,白淨的指節握住筆杆,往練習冊上寫解題步驟,不久後開口,音量不大不小,剛好能讓窗外氣急敗壞的張伽聽到,“你生氣歸生氣,和我有什麼關系?”
“你腦子有……”
“閉嘴!”坐在周梨後桌的白蔚棠猛然站起身,練習冊塗滿膠水的一面砸在書桌上,響聲震耳欲聾,“再吵就出去!學校不是讓你們吵架的地方,是讓你們學習的!”
上一秒周圍看戲吃瓜的人,此時默默低下頭裝作寫作業。任課老師這節課沒有來,而是派了一個學生會同學來通知布置作業,理所當然,這節課是自習。
幸好張伽沒有動手動腳,更沒有大動幹戈撸起袖子開幹,不然四班門口又要雞飛狗跳,引來學校領導的注意,到時候可不是當事人受罰了——而是全班人一起罰。
高中學習壓力本就大,哪裡來的時間寫檢讨?停課休學更是再次插刀,無疑是将學習往後倒退了一大截。
周梨單手拖着腦袋,思緒亂飛,随着附近公園的花瓣飄向天際。半晌後教室前門傳來推門聲——
“剛剛是不是你們班在吵?”有個面生的中年男子身穿黑色正裝,沖着全班大喊,“你們四班的紀律就這樣?”
“半分扣三分,記下來。”男子微微偏頭,對身後的人說了句。
“咚!”一聲教室門關閉,白蔚棠不禁縮了縮身子。
“這是誰呀?”周梨喃喃道,“好眼熟,但是沒見過他在哪個班教學。”
“你傻啊?”白蔚棠沒好氣道,“這是學校領導,班裡學生鬧矛盾吵架的事情被發現了,該遭殃了!”
周梨的表情靜止了半天,最後緩緩開口:“……無敵了。”這兩人唇槍舌戰憑一己之力禍害全班。
“一高的校風注重文明和諧友善,同學之間互幫互助,尊敬每位老師,有矛盾沖突彙報給年級主任,你們班做到了嗎?啊?”中年男子頗為死闆,扯着嗓子繼續沖班裡頭吆喝。
“整個走廊,整個教學樓就你們班最亂,吵吵吵吵吵吵——”校領導臨走前依然絮絮叨叨說個沒完沒了,周梨透過玻璃窗看着他遠去的背影,班裡漸漸恢複了甯靜。
白牆上的鐘表分針不斷走着,自習課時間過得尤其快,窗外朝霞滿天,老李到教室已經将近六分鐘下課,果不其然,今日作業加倍。
全班一片哀嚎,鬼哭狼叫陰暗爬行嘶吼五毒俱全,周梨暗暗歎了口氣,身旁的窗戶玻璃上倒映出齊言瘦削的背影,白色衣衫剛好合身,挂在身上宛如天然的衣架子,漫不經心地寫着題。
窗外的張伽依然埋頭寫作業。晚自習放學後周梨第一時間沒有回到寝室,和白蔚棠說了聲出去拿外套便走了,校門口路燈下人影散亂,走讀生家長的車輛到處擺放——很少不過還是有的,離家近的學生不會選擇住校。
炸澱粉腸的香味不斷刺激着周梨的鼻腔,她深吸一口氣直奔小賣部,周圍學生們的歡聲笑語一片在耳邊環繞,當真是吵鬧至極。
小賣部位于學校一百米處的一條“T”字型路口附近,每逢上下學,路口堵得水洩不通,周梨幾乎是擠進去的,無奈狹小的門口實在是擁擠,她隻好先站在一邊。
打賭不超過十分鐘,成群結隊買零食的學生會走完。
離查寝時間還不到四十分鐘,她有充足的時間,周梨轉身時耳邊傳來熟悉的女聲——
“在等誰呢梨子?”
不遠處的白蔚棠緩緩走近,食指上飛快轉動精緻的鑰匙扣,她慵懶道:“你沒回寝室嗎?”
“我返校前的外套髒了,放在這家小賣部裡,現在過來拿。”周梨道出原因。
“……”白蔚棠聞言後不禁蹙起眉,仔細打量周梨身上的衣服,“那你現在穿的是誰的?”
“齊言的。”
“?”白蔚棠眉心一跳,表情凝重,頗為有些不可思議,“等等!你穿男生的衣服?”
周梨點點頭。
白蔚棠裝作捏住鼻子,直直搖頭,“我的媽呀!穿男生的衣服臭不臭啊?難聞死了!我說你今天怎麼沒穿校服……”
周梨愣了一下,印象中自從齊言脫下外套遞給她後,看類别并不是市場上流行的款式,倒像是三四年前普普通通的白色單衣外套。
這麼一想,這件外套齊言穿了整整三四年。
擡起手臂,接着昏黃的路燈下,純白色的衣袖上有少許線頭冒出,最多磨出了點棉綸纖維,整體看來還是一塵不染,跟新衣服沒什麼大區别。
更沒有白蔚棠口中所說的普遍男生身上的汗臭味,反倒——
周梨下意識低頭,輕嗅幾下。
——反倒有一股淡淡的、幾乎微不可聞的薄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