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門口一動不動的吳詠:“......”
林書浔隻得開口:“麻煩讓讓。”
像是有些生鏽的機器人被下達指令,吳詠終于挪開半個步子。林書浔側身擠過去,突然聽到對方說:“能聊聊嗎?”
腳步一頓,她側眸看過去。
吳詠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終于擡頭正視她,眼底波瀾不驚,如同一潭死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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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台。
黑夜已經拉下帷幕,陰霾的天空籠罩着在頭頂,通向走廊的門傳來KTV包廂聲嘶力竭的嘶吼,随着卷起的夜風逐漸消逝。一片漆黑中,微弱的火苗在晚風中搖曳。
啪。
“不介意吧?”吳詠咬着煙,右手給自己點火。今夜的風大,火苗晃動的對不準煙頭,她試了兩次沒點着,不耐煩地“啧”了聲。
林書浔伸手,将火苗圈住,擋住東風。
吳詠意外的挑了挑眉,右手抽出煙,半張臉掩在煙霧中:“還挺熟練。”
林書浔靠在玻璃杆上,神色冷淡:“說吧,什麼事。”
“你猜?”吳詠不慌不忙,說完自己笑了,“好學生這麼聰明,不如來猜猜看?”
聞言,林書浔轉過頭,盯着女人的半張臉。
青絲缭缭叫人看不清神色,換做平常她必然已經轉身離開,但透過這層薄霧,她又看到了一份隐晦與難言,于是林書浔還是配合:“開卷送分題,不需要猜。”
“也是,這道題太簡單了,換一道。”吳詠說:“你猜,我和他是什麼時候認識的?”
林書浔如實回:“不知道。”
吳詠:“大一開學。”
林書浔擡了擡眼。
“是不是很意外?”吳詠笑,“這麼看來,我和他認識的還比你早。”
吳詠比他們第一級,也就是說去年9月,他倆就已經“結識”。
而林書浔和劉衡權正式确立關系是在今年2月份。兩人雖然是同一級,但此前一直沒有交集,直到去年年底的一次跨班小組作業結識。這麼算下來确實比吳詠晚。
“開學那天他幫我搬行李,我箱子重,搬上樓的時候不小心磕到他的手,結束後我挺不好意思,就送了杯奶茶給他...呵...”吳詠自嘲,“一杯奶茶結下的孽緣。”
彼時吳詠剛入校,人生地不熟的情況下遇到個善良熱情的學長處處幫助,内心自然有感謝,于是她在結束後加了劉衡權的微信,用一杯奶茶表達她的謝意。
她感謝,但也僅此而已。
之後的日子二人沒有任何聯系,偶爾在路上碰到會互相點頭招呼。吳詠家在本地,因身體原因申請的走讀,原以為每天回家的日子會舒坦而順遂,不曾想大學宿舍的作用遠遠超乎她的想象。她沒有好友,沒有搭子,每天上課下課隻能獨來獨往,學院的要聞八卦無法傳入她的耳朵,課堂的要點複習也無法與他人互相分享。這樣的日子放在平時或許還能忍受,但到了期末,将是異常的折磨。
事情的轉折也就發生在此。
吳詠恐懼與人社交,和一些陌生人花時間做一些無聊的事在她眼裡就是浪費生命。
某門專業課的考前最後一堂課她請了假,不知道老師有沒有劃考試重點,短短三天啃下一本厚如磚頭的書肯定是天方夜譚。于是她在二手群裡發了條“高價收xxx課程期末重點”。
這時,劉衡權找上了她。
幾十頁的pdf重點,高清的手寫筆記資料,每章節的思維導圖......劉衡權事無巨細,将所有的期末總結全都發給了她。此後每天,對方都會發消息來問候,起初是“有不會的可以問我。” 後來便是定時定點的“早安、晚安”。
吳詠很感激。并且這份感激摻雜着對人際關系的失望、對大學生活的厭倦、對細緻用心的崇拜。
對方會關心她的通勤路程是否方便,會詢問她每天吃了什麼。
還會向她吐槽:有個叫林書浔的女生老是糾纏他,想追求他。
“最近我才知道,原來他剛入學時就對你使了同樣的手段,但你沒有上鈎。”吳詠對林書浔說。
并且連一個眼神都沒給。
所以才會讓他歹心溢起,造謠扯謊,瘋狂向别人訴說自己的白日夢。
一陣風吹過,梢起樹葉摩擦的聲音,林書浔捋了下吹到眼前的發絲。
“看看你的樣子...”吳詠側過頭,眼神在她臉上一寸寸遊走,黑夜将影子模糊,卻掩蓋不了綽約的輪廓,“清高、孤傲、像個永不會低頭的白天鵝。”
“哪個癞蛤蟆不會妄想得到你?”
卑微如同夾縫中的野草,一旦播種便會肆意生長。滿身惡臭的癞蛤蟆永遠憧憬聖潔的白天鵝,他們渴望征服,用套路鼓吹自我。隻可惜天鵝會戳破他們的僞裝。于是隻能活在自己編織的美夢中,鍍上虛假的浮華。
而吳詠隻是被癞蛤蟆壓住的一顆石子,耳旁是男人的話,眼前是一片的黑。
“還以為終于赢了你一回呢,”吳詠吐出最後一口煙,将煙頭壓滅在欄杆上,突然放聲大笑起來,“原來還是揀你剩下的。”
她一直以為是林書浔放棄追求了劉衡權,不曾想,自己是那個小三。
林書浔直起身,終于正視吳詠。
一旁的小燈亮起,給這方天地帶來一點光亮,林書浔開口:“你确實該輸。”
“鼠目寸光、不分黑白、孤陋寡聞。如果你早點和學院的人打聽打聽,就會知道自己一直被蒙在鼓裡。”
吳詠:“你什麼...”
林書浔直截了當:“你的遭遇,我很抱歉,但我也是受害者,你說這些并不會引起我的同情。”
“誰要你同情我?”
“從一開始我就沒把你當成我的敵人。”林書浔的聲音平淡但堅定,“所以你不用和我對比。”
“我們的矛頭應該對準劉衡權,而不是彼此,不是嗎?”
吳詠怔怔的看着林書浔,眼角還有未擦幹的淚痕。
她張了張嘴,卻無法出聲,隻能茫然的閃躲着視線。
良久,她悶聲道:“誰要你教...”
她已經和這人斷幹淨了好嗎?
隻不過總要解釋一下吧...她吳詠真不是小三。
林書浔笑了笑,“看來你已經解決好了。恭喜,擺脫了人渣,重回單身。”
說着,她伸出右手。
吳詠盯着眼前張開的手,“切...”。
但還是遞上了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