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
手腕處傳來陣陣溫度,林書浔擡起頭。陸言洐深邃的眉眼在白熾燈下耀眼如初,隻是此刻寫滿了擔心,緊緊盯着她。
她抿了抿嘴,突然笑了:“沒事。”
随後,她看向腕上那隻發力的手:“我去下衛生間。”
陸言洐不松手:“我陪你...”
“不是還有晚課嗎?”林書浔打斷他,“已經六點多了,要來不及了。”
她安慰道:“放心,這點小事。”
陸言洐一頓,手上松了勁,林書浔便借機掙脫,側身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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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我說,你這一晚上怎麼都心神不甯的?”
蔣同戳了戳旁邊人手臂,湊近低聲問:“下午實驗太累了?”
“沒,”陸言洐動了動僵直的身子,語速極慢,“總感覺...不太對勁。”
“咋了啊這是?生病了!”蔣同驚呼,看到陸言洐不太有血色的臉更是坐實了猜想,連忙攥緊兄弟胳膊肘,“要不要去醫院!”
陸言洐白了他一眼:“閉嘴。”
講台上的教授投來視線。蔣同立馬低頭,單手掩面,低聲重複:“完蛋了完蛋了...别點我...”
陸言洐輕咳一聲,左手從對方懷裡抽出來,偏過頭去。
索性今晚的教授好說話,幾秒後,注意力便從他們這轉移。
“吓死你爹了。”逃過一劫的蔣同拍着胸口,一副被大赦的感恩。他轉過頭,又來了勁:“不是你的事,那肯定是咱林學姐的了...咋了?八字是不是就差最後一點了?”
陸言洐不想理會這人,懶得回話。
見狀,蔣同自顧自說起來:“說來,我今天還在學院大樓看到林書浔的媽媽了。”
陸言洐側眸,“你怎麼知道她媽媽長什麼樣?”
“這叫有眼力見好吧!”蔣同一臉鄙夷,“懂不懂面相。”
“嗤。”
“诶!”這下倒是惹急了蔣同,他兩眼一翻就開始複盤:
“首先,就五官來看,林書浔和那個女人皆是大雙眼皮+炯炯有神的杏眼,山根高挺,五官濃豔;其次,就輪廓來看,她倆都是典型的鵝蛋臉,臉型流暢,拐角分明;最後,就皮膚來說,那簡直毫無瑕疵,冰清玉潔啊...雖然阿姨上了年紀皮膚有些松弛,但美人在骨不在皮,風采依舊...”
“神神叨叨。”陸言洐打斷:“又是哪篇公衆号背來的。”
“你!”
開什麼玩笑?!
這可是他密切追蹤陸欣雅各社交平台發帖話題,苦心鑽研數月的面部分析法,專門針對女性用戶啊!
瞥見台上的老師,蔣同敢怒不敢言。
雖然事實是那個中年女人來找輔導員,親口說出了自己的身份,恰巧被在辦公室的他聽到。
但他分析的難道不對嗎?
他忿忿的咬牙:“不跟你講了!”
說完,他豎起耳朵,等着陸言洐安慰兩句。
約莫過去了兩分鐘,一旁終于有了動靜。蔣同立馬坐直,擡起高傲的下巴。
行吧,看在兄弟的份上,這點小事不算什麼。
“一會下課你自己回,我去趟實驗室。”
“???”
21:10
“吱啦--”
陸言洐推開未鎖的實驗室大門,一眼看到了最裡側還泛着白光的屋子。
四周靜悄悄,恒溫系統已經關閉,空無一人的大廳顯得孤寂又冷清。唯有一方座椅上還擺着些許雜物。
熟悉的外套與背包,放在了他的座位隔壁。
陸言洐徑直走向那間屋子,走進了,能聽到機器運轉時的輕微噪音。他立定,随後輕敲房門。
“誰?”
看到來人,林書浔顯然一愣,擡頭尋找時鐘:“這個點你怎麼來了?”
“路過,看到燈沒關。”陸言洐回。
看來是以為有誰走的時候忘記關燈了,林書浔笑了笑,眼神裡遮掩不住的疲憊:“沒事,我還差點一點搞完。”
原以為講清楚了對方便可以離開,不曾想陸言洐隻是微微颔首,邁着長腿直接走了進來。
看着男人不僅進來,還心安理得的坐在她旁邊,林書浔啟唇:“你不zou...”
“滴-滴-滴-”
機器完成運行。
林書浔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走。
她立刻拿起數據紙核對,眉頭的皺紋也随着一行行的浏覽越來越深。
十秒後,她深吸一口氣,将紙張團成球,幹脆利落的扔到腳下垃圾桶。轉頭重新搗鼓起來。
或許是扔得過快,紙張并未入簍,而是被砸了出來。陸言洐彎腰撿起,看到了已經裝滿的垃圾桶。
他沉默着換了個垃圾袋,又回到操作台旁,将雜亂的桌面收拾整齊。一切做完,他來到林書浔身旁,娴熟的打起了下手。
林書浔有些不好意思,張了張嘴,但最終沒出聲。
四周隻有機器運行的聲音,二人安靜又默契的完成一步步操作,很快,一張新數據紙誕生。
新紙不太好拿,她拿了兩次才與成功下一張分開。
“...還是不行。”
林書浔吐出一口氣。
将紙團揉好,一切數據歸零,低頭時,她看見了空蕩的垃圾桶,還有一旁裝滿的垃圾袋。
林書浔看向陸言洐,扯出一抹微笑:“你先走吧,明天再搞。”
沒理由這麼晚還陪她做這些。
怕對方不答應,她又補充:“今天肯定算不完,我一會兒也撤了,到宿舍給你發消息。”
“不。”陸言洐堅定地搖頭,莫名的強硬,“做完。”
林書浔從未見過他這麼固執,被他這麼一說,心底的煩躁莫名湧了上來。她收起笑容,态度有些冷硬:“又不是你的活兒,幹嘛這麼認真?”
陸言洐側過頭,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這一眼過于直白,也過于沉重,像是一刀剖開了林書浔這幾天掩藏的情緒,她阖上眼,卻壓制不住焦躁的内心:“現在得到的數據和預計的差了十萬八千裡,今晚根本不可能算出來!為什麼要浪費時間?況且這部分根本不是你負責!”
“也不是你負責。”
陸言洐平靜的一句話,直接讓林書浔愣在原地。
他眼神銳利,字字誅心:“不算出來,你今晚睡得着覺嗎?”
林書浔說不出話。
“我走了,你會在這待到幾點?”陸言洐繼續反問。
見對方沉默,他直接挑明:“如果一直算不出來,是不是準備在這過一宿?”
被戳破謊言,林書浔有些惱羞成怒:“誰說的?”
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卻感覺不到任何疼痛。壓抑在心底的不安、焦慮、緊迫彷佛一瞬間噴湧而出,讓四肢忍不住輕微顫動。
林書浔咬住後槽牙,低聲重複:“我沒有。”
“我沒有。”
沉默壓抑住僵滞的氣氛,一場無聲的對峙被推到眼前。
“抱歉,”陸言洐突然轉了話風,“我表達有誤。不是你想做。”
“是我想算出來。”
“算不出來的話,我睡不着。”
“所以陪陪我好嗎?”陸言洐雙手輕輕放上她肩頭,很輕聲,“嗯?”
一瞬間,林書浔的眼眶泛紅。
肩膀被輕帶着向前,她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