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呼出一口氣，林書浔咬住下嘴唇，說：“我昨晚...也沒睡好。”

她聽到勺子撞擊杯壁的聲音消失了，思忖着又吐出幾個字：“因為...一直在想你。”

對方沒有動作，讓林書浔有些局促。她不敢擡眼，這話說得直白露骨，陸言洐會覺得她矯情嗎？還是厭惡？林書浔不知道。她隻知道這幾個字用盡了她從昨晚到現在積攢的力氣，此刻兩側臉頰已經開始燒起來。

就在林書浔受不了這窒息般的安靜想要逃跑時，陸言洐終于緩緩開了口：“想我什麼？”

“...酒吧那個男生，我沒想招惹他。”林書浔答非所問，捏着勺子的手指逐漸泛白，“我沒能第一時間掙開他是因為...他長得有點像你。”

最後幾個字講得飛快又模糊，但陸言洐還是捕捉到了。

但他裝作沒聽到，短短的“嗯？”了聲。

那張埋在咖啡杯裡的臉緩緩露出來，臉頰兩側帶着绯紅，剛從殼裡探出頭，小烏龜眼神有些晃動，飛快的眨了眨睫毛，悶聲說：“沒什麼。”

陸言洐看着她，嘴角微微上揚。

雖然隻探出了一點頭，但已經是個進步。

溫水煮青蛙隻會讓獵物愈發懶惰，不肯出來。唯有拿着竹竿狠狠敲擊一下，才能讓她開竅。

隻是...他并不想敲傷她。

盯着對方右手手腕的擦痕，陸言洐蹙了蹙眉：“實驗室有創口貼。”

“？”

林書浔一怔，擡頭，看到陸言洐正看着她的手腕，眉心緊蹙，似乎很不滿意。

“奧這個，”林書浔喃喃道，“忘記處理了，一點小擦傷，我等會就去搞一下，萬一給器材弄髒就不好了。”

陸言洐确實嚴謹，實驗室的器材脆弱又珍貴，如果不小心把血漬弄上去，肯定有大麻煩。

并且他也很高效，剛說完，就從口袋裡掏出來了一個。

林書浔拿過來，用涼水飛快的沖洗了下手腕，一剝一貼，也很高效的完成了這個任務。

她擡眸，剛好看到陸言洐以一種奇怪的姿勢收回手臂，十指交握，翻了翻手腕。

不知道是不是被林書浔的傷提醒了，他活躍了下關節。不過做實驗時常一個動作保持很久，手腕和肩頸很容易不舒服，有必要經常活躍一下。林書浔看着，也跟着輕輕翻動了手。

接下來是短暫而安靜的咖啡時間。沉默着喝完了一杯咖啡，林書浔把杯子放到水龍頭下，卻又被一旁伸出的手給攔截-

陸言洐：“你先出去吧。”

“哦。”似乎是嫌棄她手腕受傷動作慢，陸言洐奪過杯子沖洗的很迅速。林書浔偷偷打量他神色，感覺方才的話可能起到了一定作用：眉頭不再緊鎖，側臉肌肉放松，眼神也是專注的盯着手裡的杯子。

于是趁熱打鐵，林書浔問：“今晚，你有空嗎？”

陸言洐挑了半邊眉，反問：“怎麼？”

“想請你吃個飯，”林書浔接，“之前提到過，但總是沒有機會，今晚...”

她拖長尾音，掩飾自己的心虛。

哪來的之前，純屬她瞎編。

“今晚沒空。”陸言洐說。

“啊？哦。”林書浔讪讪的扣了扣手指，“那過幾天再約，你先忙...我先撤了。”

雖然直接拒絕比拖泥帶水的強，但是這斬釘截鐵的一下确實是讓她尴尬。林書浔飛也似地逃開，絲毫沒注意到屋内還沒說完話的陸言洐。

下午的實驗因為有蘇讓在，兩個人倒也不至于特别尴尬，三小時裡除了基本溝通沒有多餘交談。蘇讓從輔導員那回來後似乎心情不錯，主動找林書浔聊了幾句。

“你有目标專業和院校了嗎？”蘇讓不經意地問。

習慣了對方的試探，林書浔倒也沒什麼，很坦蕩：“有大緻方向了。”

蘇讓立刻問：“是，哪個啊？”

“本校吧，專業不變。”

蘇讓很明顯松了口氣，但又有些意外：“之前傳你想跨保，看來是謠言。”

“也不全是。”林書浔手裡的動作不變，語氣平靜，“之前是有過想法，但又變了。”她将反光片取下來，摘下臉上的護目鏡，揉了揉眉心，“比起到處折騰，不如安穩一點。”

蘇讓不可置否的點點頭。

睜開眼，林書浔看到陸言洐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他應該很失望吧。

那眼神複雜且欲言又止，林書浔扯起嘴角，有些遺憾的想。

不過她從未需要通過别人的肯定來決定自己的選擇，短暫的遺憾過後，她重新恢複平靜，手下忙活起來。

臨近17:00，最後一個數據填上表格，三人都或輕或重的舒了口氣。

蘇讓用手指在闆上彈了下，發出清脆的響聲：“大功告成。”又轉過頭，“陸言洐你先走吧，剩下的我們倆來收拾，可以不？”

她看向林書浔，最後三個字顯然是在詢問她。

林書浔一怔，點頭：“可以。”有些不舒服的捏了捏手指，張嘴，卻還是沒說什麼。

蘇讓急吼吼的：“我先去上個廁所。”

密閉的空間又剩下他們兩個。

器材放置時放出輕微的聲響，林書浔悶頭收拾，身旁人卻一動不動，似乎蘇讓口中比較緊急的事在他那并不着急。

很顯然蘇讓知道陸言洐今晚要做什麼，還讓他早點走。

會是什麼呢？

林書浔感覺有一群螞蟻爬上了她的心髒，癢得她渾身難受，趕又趕不走，逃也逃不掉，隻能被迫承受着一陣陣磨人的酸癢。

之前陸言洐很愛在微信上給她報備行程。上課了下課了，開會了吃飯了，一樣樣的盡數告知，并且他的表達并不招人煩，往往會将這個行程中遇到的好玩的事分享給她。因此在不經意間，林書浔已經習慣于掌握他的每日動向。

可剛剛她卻突然發現，僅僅兩天沒有聊天，她已經不知道對方在幹什麼了。

林書浔對自己生上了氣。屋内很安靜，能聽到自己越來越重的呼吸聲和沉悶的心跳聲，放下最後一個量杯，她終于忍不住開口-

“你要去...”

“你等會...”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下一秒，手機鈴聲緊随其後。

“你先接。”她聽到陸言洐說。

“......”林書浔壓下被鈴聲吓得亂跳的心髒，咬着牙齒掏出手機，是趙媛給她打來的。

真想挂了。

但鈴聲持續不斷，好像執意等着主人接起，無奈，林書浔把耳朵貼上聽筒。

“啊，我在實驗室呢。”

“剛做完。”

“晚上...”

陸言洐看着林書浔擡眸飛快的瞄了他一眼，像是有些猶豫，但很快又不猶豫的說：“行，在哪等你們？”

挂了電話，林書浔看過來，問道：“你剛剛想說什麼？”

“......沒什麼。”陸言洐聲音有些悶，“我先走了。”

身後沒有動靜。他脫下實驗服，拿出手機，不少人發消息在催他。

林書浔看着人高馬大的巨狗轉過身，慢慢的走出實驗室。

她有一瞬間想喊住他，沖上去問他等會去做什麼，但理智還是拉住了自己。

明天吧，明天再找機會。

林書浔地下頭，加快了手下的動作。

去完廁所的蘇讓顯然在門口碰到了陸言洐，擦着手，邊進來邊随口說：“怎麼現在才走，真是不急。”

“他，去幹嗎啊？”

“你不知道？”蘇讓意外的瞪大了雙眼，但這方面不敏感的她并未多想，隻是告訴林書浔，“今天他生日，晚上叫了同學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