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南的草原,更加蒼茫而曠麗。
水草豐美的草地穹廬遍布,牛羊駿馬成群奔跑,重疊起伏的低緩山丘間,響起了野狼嘹亮的鳴叫。雄鷹在高空盤旋翺翔,飛向坐落在深處的古城。
沈樂妮被捆着坐在車架上,已經不清楚是趕路的第幾日了,隻知道她被這些匈奴送來送去,如今又不知往哪裡送。
在這個車隊裡,還有幾個漢人女子,整日裡被當牲畜使,非打即罵。
一聲凄慘的叫聲響起,混雜着刺耳的鞭打聲,和男人的辱罵聲,可沈樂妮隻是面無表情地靠在欄杆上,望着天邊不知在想什麼,仿佛陷在了自己的世界裡。
她的眼下有着明顯的青黑,臉色蒼白憔悴,可知她這些日子吃不好也睡不好。
即使她再不相信,也不得不承認,何氏真的死了。
是她害死了她。
其實在那般情況下,無論何氏出不出去,都很難活下來,但讓一個一直生活在和平國家的女性驟然經曆這種場景,很難不把責任歸咎到自己身上。
沈樂妮閉上了眼,不讓淚水從眼裡溢出。
最初那個天真的想法,在何氏死在她眼前的時候,破碎崩塌。
腳步聲忽然由遠及近。
沈樂妮瞬間睜開眼,兩個匈奴男子站在幾步遠的地方,用一種色眯眯的表情瞄着沈樂妮,而沈樂妮毫不膽怯地盯着他們,眼裡唯餘冷色。
“這個漢人女子真漂亮啊,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漂亮的女人,皮膚真白真嫩啊。”
“是啊……媽的,就這樣看着我都忍不住了!”
“你可别打她的注意,就這樣看看就行了。”
“我知道,用你說!”
兩人叽裡呱啦地看着沈樂妮議論着,後者隻聽懂了其中一些詞,如今逃也不好逃,她孤身一人也無法為何氏報仇,索性又閉上了眼,眼不見為淨。
“你說,咱們千裡迢迢把她送給龍城的巴赫當戶大人,但僅憑一個女人,咱們将軍能被大人提攜上去嗎?”
聽到龍城那幾個字,沈樂妮心頭猛地一跳。
當時和何氏學習匈奴話時,她特意學習了龍城等一些關鍵的詞句,因此她大概聽懂了前面那句話。
她要被送去龍城?
“不知道啊,眼下和漢人的戰争馬上開始了,希望我們将軍能取得大功,這樣被提攜的幾率更大!”
“那些跟牲口一樣弱小的漢人,怎麼可能抵擋住咱們草原的勇士?哈哈哈哈……”
兩人說笑着離去,睜開了眼的沈樂妮盯着他們的背影。
看來她暫時是沒有生命危險的。
本來她的計劃是去朔方城的,既然他們現在要将她送去龍城,那她便去龍城找霍去病吧。
姐,放心,我一定會想辦法為你報仇的。
平安,希望你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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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日後,大漠,龍城。
渾圓的金日挂在天際,暈染出一片壯麗晚霞。
擁有獨特風格的城池坐落在遼闊平坦的土地上,飛鷹在天空翺翔,古老而優美的歌曲從牧民的嘴裡飄出,化在了風裡。
車隊穿過拱形的城門,進入了有着獨特繁榮的異域城池。
一進城,沈樂妮這個白皙美麗的漢人女子就引來了無數人的注目,那些不懷好意的打量令沈樂妮惡心。
系統說過,她在完成任務的期間,所有的外形條件都不會随着時間而改變,所以這也就是為什麼她來到古代一個多月了皮膚絲毫沒有改變的原因。
最初還在竊喜,可現在沈樂妮巴不得自己又黑又醜。
望着兩邊風格迥異的建築和那些黝黑高大的匈奴,沈樂妮心裡忽然沒底。
不知她會被帶去哪裡,她真的能安全等到霍去病的到來麼……
車隊穿過幾個街道,最後竟來到了一處類似于中原妓院般的地方。
沈樂妮才被扯進去,立馬就有許多穿着妖豔的異族女人圍了上來,一邊打量着她一邊相互議論着。
深入了大漠,這裡許多人的五官都比較立體,更添異域風情。
一個身材略微走樣的中年女人扭着屁股,走過來和領隊的男人說着話,時不時看沈樂妮一眼。
沈樂妮自從踏入這裡,便在悄悄地觀察着四周的情況。
領隊的人和女人簡單說了幾句,然後女人扯着嗓子說了句話,然後沈樂妮就被兩個略有些壯碩的女人一左一右架着,往似乎是後院的地方去了。
從始至終,沈樂妮都沒有暴露她會武功的事情,因此送她過來的匈奴都以為這隻是一個弱小的可以一腳踢死的女人,根本不可能從他們手裡逃走,便沒有什麼防備心。
沈樂妮被關進了一間屋子,沒過多久,門外又傳來了腳步聲。
門被推開,兩個小厮擡着一個大木盆走了進來,後面還跟着兩個提着水桶的,桶裡冒着熱氣,似乎是熱水。幾個人放下東西後,竟舍不得離去,打量着沈樂妮,還是剛才那兩個女人慢吞吞走進來後将他們趕了出去。
她們手裡還拿着東西,看上去是洗澡的東西,還有幾件衣物。
媽呀,不會是要給她洗澡吧……
沈樂妮看着兩個女人放下了東西,又将熱水倒進水盆後就直直朝她走來,心裡咯噔一聲。
還真是要給她洗澡啊!雖然她現在很想好好洗個澡,但她從七歲後就自己一個人洗了,這突然要任由兩個陌生人給她脫衣服,還要洗澡,這……好羞恥。
能反抗嗎?
算了吧,她還要機會留着逃出去呢……
清白不保啊,嗚嗚嗚。
沈樂妮忍着心理的不适,乖巧地配合着兩個女人把衣物脫了,洗了頭和澡。
在何氏家的時候,因為條件有限,加上害怕感冒,她就沒有洗痛快過。
今天好歹算是舒服些了。
她們準備的是一身顯露身材卻不暴露的衣裙,待沈樂妮穿好衣物後,兩個女人把她的雙手綁了起來。隻不過之前是綁在身後,現在是綁在身前。然後她們叫來小厮,把澡盆木桶都搬了出去,鎖上門離開了。
鎖門了,看來一時半會兒不會帶走她。
沈樂妮湊到門邊去聽,如今後院人很少,隻有前院傳來嗡嗡的嘈雜聲。
不知這裡有沒有後門……不管了,先把繩子解開再說。
沈樂妮立馬開始尋找能割開繩索的利器,但找了一圈沒有發現任何尖銳的東西,便放棄了這個方法。
她一屁股坐到床榻上,歇了兩口氣,目光忽然盯在了手腕綁的繩結上。
以前她學散打的時候,教練還教過其它的一些東西,其中就有關于繩結種類以及如何自解。
雖然記不太清了,但她們給她打的不是死結,或許可以一試。
于是沈樂妮立馬蹬下一隻鞋子,拿腳趾不斷用巧勁去摸索拉扯繩結。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沈樂妮一邊注意着門外,一邊盯着腳上的動作,緊張與專注拉扯着她,汗水流了一臉。
終于在日落時分,沈樂妮解開了繩索,幸運的是中間也沒有人進來過。
沈樂妮揉了揉酸疼的手腕,立馬紮好頭發,走到門邊附耳去聽。此時門外沒有人,她伸手想去推門試試情況,卻在半途停住。她想了下,又收回了手,後退兩步打量着門和房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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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口有着聲響,很快門被人推了開,一個陌生的女人端着飯走進了屋裡。
屋内光線微暗,女人才走進屋,身後忽然傳來沉悶的一道聲響,她正要轉身去看,脖頸一疼,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沈樂妮一手接住她手裡的木盤,一手攬住她輕輕放倒地上,然後迅速将門關上。
原來在聽見有人靠近屋,且似乎隻有一個人時,她就借助外力爬到了房梁上,然後打算等人進來後就跳下去從背後砍暈她。
這個方法的确可行,也幸好外面無人看見。
她迅速将女人身上的衣物全都扒掉,然後換到了自己身上。幸好這個女人似乎隻是一個打雜的,而且身形隻比她胖了一點,穿上身後差别不大。
然後沈樂妮在地上摸了一手髒污,把臉上白皙的膚色略微遮蓋住。接着又把自己的頭發編成了和女人一樣的兩個辮子,耷在臉的兩側,又扯出一些碎發遮住臉。
裝扮的差不多後,她拿起空的木盤,做了個深呼吸,慢慢推開了門。
此時後院雖有兩三個人,但都在各做各的事。看見門被推開,擡頭看了過去。
此刻天色昏暗,沈樂妮又背對着在關門,因此那幾人看了眼就收回了視線。
沈樂妮低着頭,直直往前院的方向行去。
到了前院,發現那些送她到龍城的匈奴都在喝酒吃肉,有的甚至都趴下了,隻有兩個在門外守着。
大堂裡喧嘩吵鬧,男人女人嬉笑玩鬧着,桌上酒杯傾倒,濕了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