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雪的映襯下，夜晚不像夜晚，黑藍黑藍的，像是籠了一層薄紗，隐隐有些滲人，像是随時随地都有可能冒出一隻兇神惡煞的惡鬼。

屋子裡燃着溫暖的燈光，透過窗戶能看到一道清瘦的身影在屋内晃蕩。屋内有人的影子，說明不大可能出現惡鬼，但楚楚卻沒有勇氣邁進去一步。因為若讓楚楚來選，他甯願與惡鬼決鬥，也不想面對屋内那個不是惡鬼卻比惡鬼可怕的人。

楚楚兀自在皺眉糾結，屋内的身影一晃，拉長的身影黑黢黢地集中在門扉上，由大變小，顔色由淺變深。楚楚内心咯噔一聲，眼睛做賊心虛四處亂瞟，試圖找到一個藏身的地方，可還沒找到，門已經打開。

謝琛隔着面具一錯不錯盯着她，看不清謝琛的表情，但身上那股戲谑與周圍的冷空氣一下又一下拍打在楚楚臉上，啪啪作響。

“……”楚楚硬着頭皮伸出手打招呼：“嗨，我還說去找你呢，沒想到你在屋。”

謝琛嗤笑一聲，沒說話，轉身回了屋。

因為屋外太冷，屋内門窗緊閉，兩大活人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語，氣氛尴尬。

楚楚一杯接着一杯的茶灌進肚，沒有要開口的意思。她面上不顯，實際上内心翻江倒海，這可是她第一次與人約會。哎，這算不算約會呢，好像算，關系已經捅破，所以她緊張得都不知如何是好。

“許久未見，溫姑娘難道沒有想問的？”謝琛率先打破沉默。

楚楚喝茶的手一頓，觑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問：“公子是指哪方面？”

謝琛：“哪方面都可以。”

楚楚放下喝得半漲的工具，端正坐姿，認真回答：“沒有。”

謝琛：“……”

他盯着楚楚的眼睛看了半晌，确認她并不是在糊弄人，忍不住道：“真沒有？”

楚楚斜眼看向謝琛，猶豫半天才道：“其實有一點。”

謝琛：“說。”

楚楚整個人趴在桌上，眼睛亮晶晶看向謝琛：“之前綁架我的那人？”

“你以後不用擔心了。”謝琛淡淡看她一眼。

“那就好。謝謝公子。”楚楚重重松了口氣。妖孽已除，不止她可以放心，其他樂城的姑娘也可以放心了。這事的确應該感謝謝琛。

謝琛看着她一臉開心的樣子，想起她進屋前一臉的防備，莫名覺得不忿，忍不住道：“看你一天天活得挺恣意的，見誰都笑，怎麼面對我就大變樣呢？”

楚楚委屈道：“主要是之前與人打交道吃過虧，不敢太過放肆。”

謝琛皺眉：“吃過虧？”

楚楚：“嗯。”

謝琛：“誰啊？”

“不用了。”楚楚：“那人已經死了。”

謝琛頓了頓，心說那人不會是他的馬甲秦三吧？于是問：“他是他，我是我，一個死人而已，你幹嘛把我和他放在一起？”

“因為你們……”楚楚本想說兩人給她的感覺實在太像，沒來由的，無根無憑。所以，秦三有多可惡，楚楚就有多忌憚謝琛。但話到嘴邊，又咕咚一聲咽下去，差點噎死。

她這是在找死啊。

這分明就是一道送命題。好比“我和前夫你更喜歡誰”，殺傷力極大，一不小心走錯踩到地雷，将會粉身碎骨。

她選擇保持沉默。

謝琛見她話說一半，更好奇：“因為什麼？”

楚楚：“因為，因為……不對，我沒說你和那人像哎！”

謝琛：“你說的是不是你前夫，我打聽過，你有位前夫。”

楚楚想也沒想否認：“不是。”

謝琛：“就有，你别騙我。”

兩人如同三歲小孩就這個問題扯了半天，仍沒有扯清楚。最後謝琛提議：“睡吧。”

楚楚之前的鬥志昂揚立馬偃旗息鼓，嘴唇嗫嚅了半天，道：“你先睡吧，我還不困。”

謝琛見她這模樣，氣笑了，“放心，我還沒有那麼禽獸，不會對你做什麼的。”

屋子裡有一張床一張榻，謝琛自覺走到了榻邊躺下，楚楚則睡在床上。隔着紗織床簾，楚楚能影影綽綽看到榻上的謝琛，在寒冷的大冬天，他蓋着一張薄毛毯，或許因為寒冷，他縮着身子，将毛毯拉到下颚處。

楚楚良心作祟，道：“如果覺得冷，可以同我擠一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