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風已經有些涼了,長輩都走在前頭,幾個小輩打打鬧鬧跟在了後面。直到煙花炸開在空中,低頭玩着小燈籠的人,才發現前方的空地上蹲着一個人。
不等她仔細辨認,面前就忽然點亮了許多小燈,黃澄澄的一個個拼成一個蝴蝶的樣子,在黑夜裡暖洋洋的看着很是喜人。
然而下一秒她就笑不出來了,那發着光的燈陣裡跪着的人正是自己的弟弟——孟白藏。
“他不會要今日像淳姬表明心意求愛吧?我這些年看他丢了不知道多少次人,怎麼還上瘾了?”
直到用餘光看見身邊的年輕神君同自己一樣痛苦的捂住了臉,她就更确認了自己的猜測.罷了,也不是第一回丢人了,且看看那小子今日要玩什麼花樣吧。
這些年弟弟對那北海皇姬的心思,但凡是認識的人,沒有不知道的。今日這樣的陣仗也弄過不止一次,隻是對方似乎也把拒絕他當成了習慣,從來也不會顧及那個傻子的臉面。
果不其然,蹲在前方的弟弟已經占站了起來,對着那位冷着臉的皇姬,大聲的表白了一番,看着弟弟的言辭懇切,灼灼真心,嫌丢人的孟國主,也忍不住偷偷打量起那位皇姬的神色來。
當見到那位鲛人公主的臉上隻有為難和難堪時,孟望舒隻覺得懸着的心終于死了。這中秋之夜的醜,看來孟家是出定了。
“孟公子多次這樣公然示愛,可又一次問過我肯不肯嗎?我屢次被你求愛你知道我的感受是什麼嗎?
我每一次,都如一條離開水涉死的魚,被你架在油鍋烈火上炙烤那樣難受。
你坐擁整個孟家的産業,有一個武藝高強富得流油的姐姐,有一群為你随時兩肋插刀的摯友,自可以文不成武不就,撥幾下算盤就算是盡力的過你的閑散日子。
可我呢?我鲛人國多年來都是無力自保依附月族,因而不得不對他們言聽計從,甚至不得不獻祭族人的性命來苟活。從我母親那一代起,我們才有了真正能上戰場的軍隊,到了我這一代,我們才從那艱難的處境裡勉強掙脫出來,你現在叫我将自己托付于你?
我又如何能将自己托付給一個連自己都保護不了,凡事隻會點一張喚神符叫哥哥叫姐姐的纨绔子弟呢?
你隻管把珍寶奇玩堆成山一樣送去北海,不管三界的人如何議論評價你鐘情于一個鲛人的風流韻事,幾曾想過我的處境呢?
在下隻想好好練兵習武,保護好我的族人,孟公子錯愛了,還望及時收手。”
淳姬的一番話說得不卑不亢,要不是幹蠢事的人是自己的親弟弟,她都想給為這個厲害的姑娘鼓掌叫好。
接下來的流程和前幾次一樣,長輩們出來打了圓場,大家就各自散去了。把玩着小燈籠往回走的人滿腦子都是方才那位鲛人皇姬的話,她的心裡全是自己的河山子民,而青丘王座上的人,雖然也很盡職,可是滿心裝着的,的的确确是那個對自己含糊不清的陸伯都了。
“淳姬的話,你莫要多心,你同白藏不一樣。我是護着你的,上次嚼舌根議論你的幾個神女仙侍,我已經處罰過他們,也警告過了。
日後他們定是不敢再生事了。”
聽見這話停下來的抱住手歪過了頭,她看着那個因為擔心自己,臉上有些微微發紅的人嬌聲問道:
“你警告他們了?那你同我說說,你怎麼警告他們的?”
被自己一問,本就緊張的人愈發磕吧起來,他努力定了定心神,才看向她的眼睛,輕聲答:
“我同他們說,青丘少主的事還輪不到他們議論,塗山氏世代忠良,屢建奇功,尤其是你,14歲就即位了,很不容易,叫我再聽見沒證據的話他們就捕風捉影的議論你,定不會輕饒。”
這答案同自己意料中的一樣,但也令她委屈心寒。他果然,隻是一個義正嚴辭的上神,不是自己心裡幻想的那個身份。那些訓斥神女們的話,一字一句都很正确,也一字一句将兩人撇的幹幹淨淨。
冷笑一聲的人把手裡的燈籠塞回對方懷裡,轉身就大步朝家裡走去。從情窦初開等到如今大家都從學堂裡的孩子變成了新的身份,等不到的東西自己或許始終等不到吧。
“你怎地突然生氣了?可是我方才有哪句話惹你惱着了?”
追上來的人顯然沒有搞懂發生了什麼,字裡行間都是摸不着頭腦的疑惑。
“陸伯都,你當真不知道我為何生氣嗎?什麼叫沒有證據的事?是她們說我野心勃勃想要入主昆侖是沒有證據的事嗎?
我母親同你父親,我對你這一腔真心,是他們的無稽之談嗎?我捧着一顆真心給你,叫三界都知道遍了!
隻有你裝聾作啞!我整個人!我喘的每一口氣,犯的每一次傻,都是證據!證明我傾心于你甘願淪為他們笑柄的證據!”
夜風把少女的嗚咽聲吹得更響,響得陸伯都心亂如麻,愧疚和心疼在腦海胸腔裡震得他幾乎要站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