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他蒙了冤長辭于世,我為了報仇和那些孩子,已經讓他獨自一人呆了許多年,現在終于輪到我去報恩了,還望上神成全。”
說完這些的塵冠遲遲沒有擡頭,一股死氣卻幽幽地鑽進了百感交集的孟國主鼻尖,她看着對面跪着的妖物逐漸僵硬的姿勢,忽然明白過了什麼,一個大步沖向前扶起了那個身軀。
果然,對方眼鼻青黑,嘴角的淤血已經開始變成了深紅色,應該是方才跪下前就已經咬破了藏在齒間的毒藥,為了避免被抓回陰律司,才跪在地上說完了那些話拖延時間。
一時間心裡酸楚和難過攪成一團的人,過了良久才放下了手中那具已經僵直的身軀。
眼見着木已成舟,陸伯都幹脆掏出腰間的長刀開始挖起洞來,見蹲在一旁幫忙的弟弟一直垂着頭,時不時地吸吸鼻子,就是沒說話,心裡明白過來的人擡手摸了摸他的頭。
“為什麼死的要是這些有情與義的妖獸呢?他們又有什麼錯呢?
他們甚至不曾為非作歹過一回!塵冠不過是為了替自己的主人被脅迫,卻依然在偷偷地救人,我的朋友不過是愛上一個不該愛的人,錯手推了人,便也要被威脅關進宅子裡做男寵。
他到死之前都還在努力幫我們傳信出去,這些凡俗世間苟活的芸芸衆生,不論是在世間匆匆而過的幾十年,還是苦心修煉的上百年,都不過是想求那些端坐雲端的神仙們可憐可憐他們。
求一個來世的好去處或是成人的機會,可他們拜的是什麼啊!他們把自己的一顆心和誠意全部交付給了世間最惡的惡鬼啊!那神壇之上坐着的!是畫本子都編不出來的狠毒啊!
我們世代修煉成為仙族,到底是為了什麼啊?!”
被摸了摸頭的人再也忍不住心裡的難過,坐在土坑邊放聲大哭起來。想到那個為了他們,生生被擰斷喉嚨的倉鼠精,孟望舒也忍不住紅了眼眶。這幾個月發生了太多事,叫她從小就在心底堅定已久的東西,也産生了許多的動搖。
“若神界都是些心慈面善的主兒,我在這世間,可能也還有做别的選擇的機會吧。我的父親,也不會被自卑和憤怒壓抑成一個瘋子,日日都做着一些靠自己翻身的夢。”
把塵冠的屍首抱進坑裡的人,冷不丁的一句話,叫其餘的幾人腦子裡都擠出了問号。
“我倒是沒來得及問你,這一趟你出來這樣久,你父親怎麼沒遣人來找你回去?”
坑裡的土被慢慢填平,心裡全是内疚的陸上神望着傷神的姐弟倆,一時間隻覺得胸口堵了一大團棉花,想了半天也說不出任何安慰人的話,幹脆掉轉頭去,關心起離家許久的白少春來。
起身磕巴了半天也不願意說實話的鲛人世子,隻找了個借口走在了最前頭下山,一路上都垂頭喪氣的,直到快下山的時候,才停下腳步低聲說了一句:
“他要我成親,和太陰神女的女兒合婚,這事兒還沒最後定下來,所以我是逃出來的,沒到婚期前他都忙得很,想來也沒空來抓我。”
走在後面的人都瞬間明白了那位鲛人代族長的用意,這麼多年他們父子倆一直都被那些多口雜舌之人議論言不正名不順,雖然有一個代族長的名分,卻幾乎沒有什麼實權。
加之月族前兩任族長的種種惡行,給大家留下的積怨極深,以緻于那位代族長多年來一直謹小慎微,幾乎是像隐形一般活在神界。
可若是這位鲛人世子能與神界四大氏族的太陰組聯姻,那地位就今時不同往日了,不止能夠翻身有個正經的名分,還能擁有月族另一氏族的驸馬名分,族長這位子以後說不定還真能落他手裡。
如此想來,那位父親,也不能算不苦心為孩子謀劃了,隻是瞧着這位世子的臉色,倒并不樂意。
“你若是不肯,此事我去替你料理。”
看出了白少春的委屈和不甘,陸伯都有不禁想起來母親和外祖犯下的錯事來,若不是母親當年死前拼了命都要讓自己拿到族長之位,對面的少年又何須被父親當作和婚的籌碼呢?
不料聽見這話的孟望舒卻急出了一身冷汗,她一個跨步向前拽住了心上人的袖子,大聲接道:
“料理管料理,你可别替他成親啊?你既然如此不情願,兩位長輩又想聯姻,實在不行的話……少春,你不能讓你爹娶了太陰皇姬她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