賓客裡不乏許多竊竊私語的神族,孟望舒自然知道他們在議論些什麼。不論身邊的人對自己有多堅定,青丘和父親撐起腰杆掏出多少的家底,在那些隻論氏族尊卑的人,她終究是高攀了那位高高在上的上神。
不過今日已非往昔,他們在流言和對這些人的顧忌裡走散了許多次,背對背垂淚兜兜轉轉了那麼多年才好不容易走到了現在。從今往後,隻要那些閑話沒跑到自己面前鑽進耳朵裡,她統統可以無視。
到了夜裡宴飲的時候,頂着珠冠的小狐狸已經覺得脖子都快要斷了。陸伯都似乎察覺到了她的疲憊,擋在了她前頭應付着眼花缭亂的酒杯,叫人把新娘提前送回了後殿,
這是她第一次來到自己的寝宮,面前的宮殿比自己上次送白少春來養傷又添了許多東西。院子裡撲鼻的花香和把枝頭壓得微微有些彎曲堆滿樹冠的栀子花,看得抱着頭冠的人忘記了一天的疲憊。
頭頂的月色如同一堆銀色的細紗從頭頂傾瀉而下,眼前白綠相間的花樹一棵又一棵綿延地通向了卧房的方向。
“上神說您喜歡白色的花兒,是以今夜的寝殿和院子裡都隻用了栀子和茉莉。還請娘娘先去沐浴歇息,用些糕點吃食,靜待神君回來。”
仙侍的聲音溫和悅耳,從娘子到娘娘,這幾日新得的這些稱呼,似乎時刻在提醒着自己,她的身份,比起以前,更加不同了。還須更謹慎,謙和,小心,才能在人人自危的神界安然處之。
屋裡除了陸伯都喜歡的金色,床上的帳子用了青丘最喜歡的紫色,中間的圓桌上,放好了咕嘟咕嘟冒着泡泡的火腿鍋子,旁邊的盤子裡,擺的也都是她從小到大最愛的那幾味點心。
原本隻覺得有些疲憊的人看見那些熟悉的吃食,隻覺得肚子也餓了起來,自己盛了一碗熱湯就稀裡呼噜埋頭吃了起來。
“我還未來得及恭喜孟國主得償所願呢,這塗山氏三代的女娘裡,還是你最有出息。
嫁進昆侖這個代代傳承的夙願,終究還是被你給完成了,爬上了神界最年輕的神君那張大床,從今往後,誰能不高看你們塗山氏一眼呢。”
太陰神女的聲音出現得令人有些意外,白日裡的婚宴上,尋了半天也沒有蹤影的母女倆明目張膽地缺席了這樁喜事,拂了昆侖和青丘的面子不說,這位當初年輕氣盛和婚不成就在東海負氣而走的新任神女居然還敢半夜跑來奚落自己。
“到底是不比神女,半年之内先是逼婚月族世子。
逼得對方甯死不從最後跳了崖鬧出好大一個亂子,後來又在龍族幼子身陷危險之際,以那孩子和我夫君的性命相要挾,逼我想讓,讓你來坐這個位子。
隻可惜,不論是他們中的任何一個,都對與神女你和婚的事兒避之不及,叫人看着怪可憐的。”
有些事情,忍了太久便也不必再忍了。孟望舒忽然就不想再慣着這個一向跋扈任性的“神二代”了。眼見着她全然沒有上一任神女的溫婉氣度,尖酸刻薄地不行,便馬上回敬了她。
“我看陸伯都娶了你,才真是完了!
月族這一輩攏共兩個世子,一個本就血脈不正,是個鲛人所出,還有斷袖之好。一個居然娶了你這個卑賤的九尾狐,日後的月族還能有什麼指望,怕是真的再也無法回到巅峰之境了才是!”
站在門外的人顯然被這話氣得不輕,聲音陡然尖厲了起來。
“難道月族有你這種瘋子坐鎮就能有什麼光明的前景嗎?
我本想着這幾日得了空就去太陰族問問你的母親,無故缺席我的婚禮是何道理。今夜加上你挑釁我的新後,兩筆賬不如我現在就一并算了?”
陸伯都的身影出現得有些突然,讓捧着碗喝湯笑嘻嘻看着門外人跳腳的小狐狸,眼睛嗖地一下就亮了起來。
見嘴上沒讨着孟望舒的便宜,又遇見了自己打不過的神君前來救場。那位身披金帶的神女提起滾着金邊的裙子狠狠地跺了一腳,就轉身狼狽的離開了。
吃飽喝足的人在愛人的注視下有些不好意思,連忙把方才吃飯弄亂的外袍拉了拉,又伸手去摸已經亂了的頭發想要攏一攏。
酒過三巡臉上的紅色已經蔓延到脖子的年輕山神卻等不及眼前的美嬌娘整理儀容了,他轉身關上門步走到了嘴角還帶着一點糕餅碎的人身邊,一把就将她扛到了肩上。
忽然就被舉到半空的新娘子忍不住發出了一聲壓抑的驚呼:
“你做什麼!”
摟着她滾進帳子裡一邊把頭埋進那熟悉的香軟裡,一邊發出了不懷好意的悶笑:
“我要做的事兒,你不是早都熟悉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