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白藏的婚禮雖然倉促,卻在父母和姐姐姐夫的操辦下異常熱鬧。雖然準備的時間隻有半個月,但該有的一樣不少,知道那群鲛人老頭好面子得很,陸伯都動用自己的面子,幾乎吧上個月參加他們婚禮的貴客都請了遍。
更難為了遠在江南的皇帝哥哥,提前十天就帶了好幾船的賀禮和管弦樂人出發,整個九洲知道的倒也罷了。不知道的都撓着頭怎麼也搞不懂,北海那樣小小的一個國家,怎麼會搞出一場三界齊聚的盛會來。
這些日子忙忙碌碌了許久的孟望舒,到了婚禮前夜也沒能偷個閑,正親自掌着一盞蓮花燈,仔仔細細地檢查第二日的賓客名單和喜服。跟在她身後的神君倒是一點也不着急催她,一邊慢悠悠地把手裡的杏幹喂進小狐狸的嘴裡,一邊跟着湊熱鬧打量着兩人明日結婚的喜服。
“這兒的喜服倒是别緻,這樣碧藍的顔色配着大顆的明珠,是好看。”
見自己新婚的夫君今夜倒是極有雅興,居然還研究起明日的喜服來,檢查完一切的人不竟有些好笑起來。不久前自己挽着這個家夥的手,一身潔白走在衆人的祝福聲裡的場景不禁又浮現在了眼前,父親上個月才在自己的婚禮上哭成一個淚人,明兒指定又忍不住得好好哭一場了。
“我的喜服也好看,你加了青丘的紫色九尾紋,裡面的内襯繡了一整個紫雲山,也是極有心的。
明日要早起,這些東西既然準備齊了,咱們就先回去休息吧。”
吹滅了手裡的燈,關上門就往屋裡走的小狐狸,還沒來得及走下台階,就被身後的人一把扛到了肩上。她轉了轉頭見四周沒人,便也不再掙紮,揉了揉夫君的腦袋,又伸手捏了捏他的臉,望着不遠處的皎月,忍不住玩性大發:
“你記不記得,有一年的新年,你帶我去看了打鐵花?”
扛着自己往屋裡走的人,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停下了腳步叫來了坐騎。隻不過一眨眼,方才還在眼前的宮殿就移到了腳下,被愛人裹在披風裡的小狐狸一時間有些感慨萬千。
自己若是沒記錯的話,上一次他們擁有一樣的行程,還是因為陸伯都的心意不明,對自己有些閃躲,生了誤會,從除夕的家宴裡逃了出來。不想今日,他們已經成婚結為夫妻了。
這離北海不遠的鎮子,倒是和之前一樣熱鬧。知道自己喜甜,一落地就買了兩碗桂花元宵帶她捧着吃的人,帶着她來到了一座橋邊,打鐵花的匠人此刻已經站在了河中央的筏子上,等到橙色的金光飛濺,小狐狸才驚覺,站在對面的視野,原來比空中更美更真切。
“你說白藏的孩子,會是隻小豬還是條人魚啊?”
周圍的人群都在為了炸開在空中的金色煙花歡呼雀躍,挽着心愛之人的孟望舒卻對着那片絢爛的奇景,沒頭沒腦地猜起了弟妹腹中孩子的原身。
“是小豬也好,是人魚也罷。都是他們的心頭好,左右白藏也不是個利欲熏心的人,對國主之位并無觊觎之心,我倒覺得,那孩子是隻小豬的話,會更無憂無慮些。
不像咱們,不管生個什麼,九條尾巴都跑不了,一家子要是擠在一塊兒現了原身,尾巴估計都能把屋門擠破。”
在愛人的打趣聲裡笑出聲的人,隻覺得歲月靜好這四個字忽然就清晰又具體地出現在了自己的生活裡,令她歡喜之餘,多了幾分忐忑,這幸福太過耀目,可别引來那些容易眼紅的人才好。
正發呆之際,身旁的人按住了她後腦勺,霸道地親了上來。罷了,那些杞人憂天的事兒就先不去想他,先過好眼前的日子吧,閉上眼回應着夫君的人伸手扶住了那雙寬厚的肩。
直到第二日的吉時,盛裝出席的孟國主才後悔自己昨夜瘋的太晚,一雙新人行完禮開始敬酒了,她的腦子似乎還留在枕榻上,沒跟着她出門,更沒來到這熙熙攘攘的大殿裡。
“别發呆了,你瞧瞧那是誰?”
陸伯都的聲音裡帶着些吃驚,臉上卻依然是淡淡的。順着他的眼神往遠處一看,熬了個通宵又喝了不少酒的人,立刻就清醒了。那吊詭又可怕的一幕,若不是親眼所見,今日便是親爹親娘同自己說起,她也是一萬個不信。
大殿的門口,站着今日地位最高的來客————也是追随天帝開天的仙界祖師,無極仙尊。
這位已經幾千歲的上神與塗山氏的淵源頗深,千年前晉升了九尾族升仙,再後來與外祖也打過些交道,還…還主持過陸伯父和上一任月神的婚禮,若不是她心有芥蒂,隻怕上個月自己嫁進昆侖的大禮,也是這位神界的泰山北鬥來牽自己拜堂。
天下九部在神界的地位非同小可,看在她這位新婚夫君的面子上來觀鲛人國主和弟弟的婚禮對這位上神來說,倒也合情合理,不過是給昆侖幾分薄面罷了。
隻是令人汗毛倒豎的是,站在他身邊着夫人服制的,竟然是那一日在洞房門口同自己鬧了好大不愉快的太陰神女。那個與她一般大小的少女,忽然就盤起了堕雲髻,袖子上多了兩段上神夫人才能佩戴的飄帶,傲慢又有些緊張的站在了那位白發神君的身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