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瞧見了瞧見了,你如今肚子裡還裝着一個,可别太激動了。”
身邊的夫君倒比自己鎮定許多,仿佛剛才那一幕,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場面。
見妹妹守山成功,蓬萊的山頂已經放起了獲勝的彩煙。扶着腰坐下的人,剛喝完手裡的酸梅湯,腦子裡卻又浮現起方才的場景來,想來想去還是不放心,一掌拍在扶手上,便又艱難地起身:
“不行,我想來想去還是不放心,我得跟過去看看,問問那個少年。”
陸伯都無奈地搖了搖頭,伸手摁住了風風火火的妻子,又伸手拿過一碟點心放在她面前,柔聲哄道:
“你大着肚子,還想走山路去問他麼?
都依你都依你,我現在叫人把那位美男子叫過來,當面交代可好?”
聽見夫君的話這才平靜下來的小狐狸,又乖乖坐了回去,伸長了脖子打量着上山的路。隻是她忘了,那位妖族王子是個羽人,是以山路上還空空如也的時候,背後卻已經傳來了巨大的羽翅煽動聲,讓她心神不甯的少年,轉眼就已經到了跟前。
這妖族王子,站到自己面前的時候,倒是比方才遠看,更清秀了些。孟望舒望着那雙藍黑的眼睛出神了片刻,又想起了當初被那位神女綁在山頂當替罪羊的羽人來。
直到那隻老虎有些不悅的幹咳了兩聲,她才回過神來,把心裡的疑惑問了出來:
“方才那□□精死後自燃了肚腸心肝,化成毒煙試圖最後一擊。
你為何沖上前去擋住了新任山主,那不該是你們妖族翻盤的重要機會嗎?你緣何要沖上前去,護住一個初次見面的神族?”
似乎早就猜到了自己想問什麼,對面的少年倒是完全不慌,反而咧開嘴角笑了起來。
還真是個妖……那抹魅惑又帶着幾分邪惡的笑容綻放在那張俊美的臉蛋上時,讓昆侖向來以妩媚風情的九尾新後心裡也不禁一顫,明明是同一個人,這家夥笑與不笑倒像是兩個人。
“不過是一隻蟾蜍罷了,那滿肚子的毒液,便是掰開蓬萊山主的嘴灌進去,也難奈她何。
何況,在那之前,她已經殺光了我今日帶去的上百個妖獸。
若是此時,賣個人情給新任山主,興許還能讓她日後戰場相見之時,對我族垂憐一二。
不然,除了讓那一灘黑水濺得大家滿身都是,白白落得一身腥臭,我們也讨不到半分好處啊。
在下這個答案,不知上仙可滿意?”
這番回答滴水不漏,對面的少年看上去也真誠得很。隻是上仙這個稱呼,實在令小狐狸有些陌生,她做了那麼多年的孟國主,即便嫁進昆侖已經數月,今日也是第一次有人對自己用了上神妻子的稱呼。
對啊,她早已不是仙班末尾,盤踞凡界的那隻九尾狐了。今日的她,是昆侖的新後,天下九部之主的妻子,三界各族都該尊稱自己一聲上仙了,即便是方才守山成功的妹妹,日後也隻能被大家喚一聲山主,身為長姐的她,卻已經是神位僅此各位祖上神的上仙了。
也難怪多年來,那些仙族神女總是不放過自己,巴不得把舌根子都嚼爛了好叫陸伯都改改心意。原來三界并無那麼大的不同,任何氏族的女子,嫁得高門都是讓身份發生巨大改變的大事。
見夫人望着地面出神,一句話也不接。心裡明白過來幾分的神君,立刻揮手示意那位妖族王子離開。又靜靜地挨着愛人坐了許久,才輕聲問道:
“怎地忽然發呆了?還不習慣上仙這個稱呼?”
聽見愛人像肚子裡的蛔蟲般猜中了她的心思,大着肚子吃點心的人,低頭燦然一笑:
“我隻是在想,有權勢可真是不一樣。
我明明什麼都沒做,隻是因為嫁給你,就得到了那麼多人苦修幾百上千年也得不到的神位,也難怪那些神女們擠破了頭都想嫁進昆侖了。
隻消嫁個人,便有了作威作福的資本,實在是一步登天的美事。”
妻子的話并沒有令年輕的神君不悅,反倒讓他生出了幾分玩味的心思。望着那張因為近日養胎而圓潤了些的小臉,他忍不住伸過臉去蹭了蹭那個翹翹的鼻尖,柔聲問道:
“那還請夫人告訴我一聲,你準備如何作威作福,好叫我在心裡有個準備,随時為你兜底。”
山頂的雲霧缭繞裡,新婚夫婦甜蜜的嬉笑聲像一隻活潑的小鳥,穿破了厚厚的白霧,繞了幾圈,便飛快地朝着雲端飛去了。
蓬萊的山主登基倒是低調得很,山門裡的上一任山主召集大家吃了頓飯,移交完玉印便算是結束了。隻是新上任的這一位,有個堅決不肯随便對付的姐姐,挺着大肚子在青丘忙活了好幾天,擺了好大的一場宴席把能叫來的朋友都叫了個遍。
盯着侍從上菜的孟望舒挨個檢查了晚宴的細節,确認都無誤後,便撒嬌地往身後的夫君身上靠過去,連聲喊着腰酸。她繼位的時候,正是塗山氏收斂鋒芒多年避世的階段,十四歲的少女打敗了上萬條毒蛇後,隻身拿着劍走着就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