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深淵近在咫尺,索理娅才後知後覺地感受到害怕。
鋪天蓋地的紫黑色瘴氣,如同粘膩的沼澤一般,死死地捆縛住了每一位想要從這裡歸去的戰士。
沒有任何血腥氣,因為在這裡死去的戰士,隻會落得被魔物啃噬殆盡的下場。索理娅能嗅到的,隻有魔物的喘息所散發的惡臭。
這就是納塔千年來,拼死也要抵禦的深淵嗎?
也許是察覺到不屬于此地的動靜,匍匐的紅色眼睛紛紛将目光投向戰士們的所在地。有更心急一些的已經亮出利爪,準備捕食這看似渺小的獵物。
成千上萬的目光織成細網,而索理娅幾人握緊各自手中的武器。縱使之前短暫的相處并沒有讓他們建立多深厚的情誼,但此刻,他們的心中還是充盈着同樣的念頭。
為了納塔!
“這就是深淵嗎,還真是比我們平時看到的厲害不少啊!”沃陸之邦的魁梧男子揮舞起那把有半人高的大刀,跨出一步擋在了最前方,“不過,還是不夠強!”
“切,淨吹牛,”流泉之衆的女孩擋在側方,“那我們就來比比誰殺的多!”
“受傷了請及時告訴我,”索理娅站在另一側,“不要強撐。”
花羽會的女子站在最後方。她默不作聲挽起弓箭,泛着冷光的箭尖帶着一往無前的勢頭紮進魔物堆。每一次,細長的箭都會同時帶走因急着捕食而擠在一起的一整團魔物。
與此同時,魔物堆中也有綠色的鈎鎖一閃而過。那抹綠色每到一個地方,就會有一片魔物覆滅。
在高強度的戰鬥之下,幾人失去了從容談笑的心思,滿心滿眼中,隻剩下面前殺不完的魔物。
深淵中的聲音,隻剩下魔物的嘶吼,還有某位漆黑的龍興奮的嚎叫聲。
......也不知道是哪邊更像魔物。
被吵到腦殼疼的索理娅抽空想。
最開始的時候,一切都很順利。
成群的魔物被不斷消滅,深淵中鋪天蓋地的紫黑色陰雲也褪去不少。擡頭向上看的時候,索理娅深淵偶爾能看到明媚的陽光。
無盡的戰鬥總會消磨人對時間的感知,但即使這樣,身體的疲憊也不會欺騙自己的感知。
“不對勁啊……”流泉之衆的女孩再次揮砍掉一隻魔物的頭,“上一次我參加巡夜者戰争的時候,這裡的魔物可沒這麼多。”
她放眼望去,魔物仍然從忘不見底的深淵中一波波湧出,其數量比起幾人剛到的時候,甚至還多了些。
聽見女孩的話,索理娅也将目光放回到自己隊友的身上。
戰士們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了些傷口,其中不乏連她也頭疼的,來自獸境獵犬的撕裂傷。
而魔物仍然無窮無盡。
索理娅擡起頭,與魔物群中的基尼奇遙遙相對。
基尼奇慢慢退回,頂替了索理娅的一部分壓力。
神之眼亮起,已經可以熟練運用新力量的索理娅指尖凝聚幾團水滴,将它們覆蓋在了隊友受傷的地方。
“隻能暫時緩解,”看着精神一振的隊友,索理娅輕聲提醒,“獸境獵犬的傷口很麻煩,必須要做對應的處理。”
“已經夠了!”頂在最前面也是傷口最多的男人再次跨出一步,硬生生将面前攻來的魔物全部掃開,“反正隻要能讓我繼續殺魔物,怎麼樣都好!”
正待索理娅皺眉,還想提醒些什麼的時候,一聲凄厲的叫喊便奪去了她的注意力。
跟着聲音的源頭,索理娅看到了已經被魔物刺穿心髒的,來自流泉之衆的女孩。
什麼情況?
幾人臉上都是驚疑不定,即使現在的魔物很強,但也沒有到能突破防禦,直接殺死人的程度吧?
“我看到了,”花羽會的女子臉色凝重起來,“魔物靠近的時候,她沒有反抗。”
“怎麼……”
可能二字還沒有說出口,索理娅眼前就閃過一陣霧氣。
緊接着,場景變化。原本的深淵與魔物都消失不見。留下的,隻有溫潤的月色,以及月光下的母親。
“母親……?”
握劍的手不由得猶豫了一瞬,索理娅呆站在原地,看着“母親”慢慢靠近。
而在其他人眼裡,正是一副魔物已然逼近,可該做出反應的人卻紋絲不動的場景。
刀光與箭光同時穿透了面前的人,索理娅瞪大眼睛,看着面前已經死去的魔物。
哪裡還有一點剛才的模樣。
“警惕!”花羽會女子的冷喝聲在她耳邊炸響,“這裡是深淵,一切都是魔物的招數!”
“索理娅,”基尼奇沒有多說,隻是留下了一句話,“都過去了。”
“……嗯。”索理娅重新提起劍,這一次她刺穿的,是幻化成父親模樣的魔物。
緊接着,她不斷掙脫幻境,又不斷被魔物拽進新的幻境中。
老師,好友……她身邊親近的人都被殺了個遍,最後,才來到了基尼奇。
基尼奇笑着站在血泊之中,邀請她一起去别的國家。
索理娅毫不猶豫地對着那張臉戳了上去。
“笑的真惡心。”
“要是基尼奇在這麼危險的時候還能笑出來,我早就把他踹了,”索理娅撇嘴,“這種魔物,真夠惡俗的。”
不遠處剛斬殺了一隻幻化成索理娅的魔物的基尼奇,忽然覺得自己背後一陣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