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生的神志這會兒才慢慢恢複過來,但是沖破咒印導緻力量急劇釋放,眼下力虧,他不能立即恢複人形。
他将西鹭暫且安頓在自己身前,先是檢查她是否被自己的爪子傷着,确認衣裳沒有破損,這才安心,并讓她平躺在蜷縮的龍尾上。
龍尾最末端是軟骨,較其他部位柔軟許多。
他則垂下身子,把腦袋擱在身上,半阖眼皮,默默地看着熟睡中的西鹭。
催眠咒果然下狠了,直到月上西頭,她才轉醒。
*
因臨近昆侖墟,寒暑峰的地勢比周圍其他山嶺高出許多。即便在半山腰,所見的星辰都比其他地方看到的更為明亮璀璨。
西鹭睜開眼的刹那,滿目繁星仿佛彙聚成漫天的星河,自無盡的天幕流淌而下,墜入她的眼中。
她不自覺伸手,手指隔空劃過一顆顆閃爍的明星,似乎稍稍擡手就能抓住。
她因眼前奪目的景緻出神了半晌,才想起自己似乎是被‘巨龍’抓走了?
她趕忙坐起身,目光霎時聚焦眼前白茫茫的東西。
這裡月光如晝,她無需聚睛就能清楚地看見面前大片的白色其實是鱗片。潔白的鱗片在月光下流轉熠熠銀光,煞是好看。
等等.....這是鱗片?
她心中一惕,擡頭看去,一顆大大的腦袋恰好出現在視線中,且朝她慢慢靠近。
這獸頭着實龐大,出現的刹那便将周遭光線盡數遮擋。強大的壓迫感令她惶惶站起身,本能地往後退。
剛走不過四步,就被身後的龍尾絆倒。她下意識将手撐在兩旁,想借此穩住身子。不料她的手掌正好逆着鱗片往下摁,鋒利的鱗片瞬間劃破掌肉。
西鹭一屁股跌坐在他的龍尾上,吃疼地抽了口氣:“嘶……”
瀾生被這一幕吓得停住了動作,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她張開的手掌上。隻見掌心橫着兩道狹長的傷口,鮮血正從那裡流出來。
他無比懊惱自己的鱗片為何如此鋒利,若是鈍一些,也不至于害她受傷。
“伸手。”他用着她分辨不出的粗沉音色。
西鹭緩緩擡頭,這還是她頭一回聽見這獸開口說話。
不過,這聲音好像在哪兒聽過?
一時想不起來。
見她隻是怔怔望着自己,沒有伸手的打算,他直言:“是我傷的,我幫你愈合。”
原來是要幫她療傷?
西鹭着實納悶,在空桑山時,他看着脾氣不大好,處于随時會暴怒的狀态。面前的他,不論态度還是語氣都格外溫和。
連她自己都覺得荒唐,竟将‘溫和’一詞用在這頭差些要與自己族人開戰的猛獸身上。
“隻是劃破兩道口子,我有法子愈合。”她直接拒絕,也确實自有辦法。
西鹭低頭,專心運力于掌中,不消片刻,不但止住了血,原本破開的皮肉也正緩緩愈合。
她的自愈力生來強大,甚至比得過近萬年修為的妖帝。妖帝與她說過,如此獨特的天賦源自她母親的血脈——曾經生活在北荒的葵妖。
瀾生看着她的傷口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他知道,她超絕的自愈力其實源自她體内的欽原族血脈。
所以他才會決定取回龍角,為西鹭造一枚心髒。
因為他曾親眼見識過欽原族強大的自愈能力,他們可以在肉身遭到天雷摧殘的時候,不停地修複肉骨,接好斷裂的筋脈。
他也曾見識過西鹭不尋常的自愈力。
七十年前,她随妖帝和血雀族出征北荒剿滅狼妖。混戰之下,她被狼王斬斷雙翅,差些死在萬骷谷。
妖帝将她帶去天庭醫治的時候,她雙翅的斷面就已愈合,并長出了鮮紅的新肉。
不到半年,她的翅膀得以重生。
那時他也以為這種能力繼承自她母親葵妖的血脈,一切原來早就有迹可循。
*
瀾生緩緩低下腦袋,靠近西鹭的雙手。
她下意識縮回手,又因他略強勢的一句:“伸開來。”,猶豫了一下,最終攤開在他面前。
“隻剩一些血迹,清洗就好。”她仍抵觸。
瀾生沒說話,垂下龍須,兩根龍須分别搭在她左右手掌的疤痕位置,并徐徐渡入神力。片刻後,傷疤變得平整,隻留兩道淺淡的肉色印記。
西鹭暗暗驚歎,這地府來的靈獸,居然還有治療的本事。
她擡眼将他瞧了瞧,如此近的距離,他臉上的紋路清晰可見,确實與龍臉的花瓣狀紋路相像。隻是他臉上的紋路更寬更淺,嘴巴兩側的獠牙也比她見過的龍族更尖。
适時,他眼珠一轉,彼此的目光撞個正着。
西鹭不由感歎,這兩顆眼珠子都比一般的龍族大上兩三倍。
蓦然間,腦中閃過一雙碩大的黑碌碌的眼睛,那眼珠的外圈也有銀光閃動。
她眯着眼回想,不自覺問出:“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