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生回屋後,就坐在她身旁,也不知是在歇息,還是不願說話,許久沒動靜。
西鹭卻耿耿于懷月姑驚呼的那半句話。
此刻若能開口,她必定要問——你拿什麼換我的命?
可她光着急也無用,索性兩手一攤,與其費勁去琢磨,不如悶頭睡大覺。
許是聽他念叨了一整日,現下耳邊清淨,真是又困又乏。
她神思遊離,正要入睡,一句輕輕的問話驟如魔音貫耳:“鹭鹭,我親你可好?你不會生氣吧?”
吓得她瞌睡頓散,霎時清醒。
怎麼一天到晚就想着親?
不準親!
她心中大呼,他卻自顧自地做了決定:“你沒回話,我就當你默認不生氣。”
“……”這家夥,是欺負她發不出聲音嗎!
哪想他當真照着她的臉頰,兩片唇瓣就這麼壓下來。他有些貪心,雙唇離開臉頰後,又輕輕地在她額頭親了一下。
西鹭通過面頰的熱度,知道自己此刻已經臉紅。
她什麼都不想說,反正他也聽不到。
反正……老夫老妻的,别說是臉頰,嘴巴都不知親過多少回,有什麼好羞的!
況且他心有所念,親個臉頰、額頭也是情理之中。斷不會做出趁人之危,比如親嘴巴之類的無禮行徑。
西鹭如此說服自己,不料怕什麼就來什麼。
當溫熱的雙唇猝不及防地貼在自己唇上時,她呆住了……
他的動作很溫柔,僅僅觸碰她的唇瓣,稍微停頓些許,便松開。
對于許久不曾和他如此親密的西鹭而言,即便隻是唇間的短暫觸碰,卻和略帶力度的親吻沒有太大區别,結果都是——面紅耳赤。
“你臉紅了,是喜歡與我親近嗎?”
西鹭被他的無賴徹底打敗!
臉紅就是喜歡親近嗎?
臉紅就不能是……熱得慌嗎?
她心裡正嘟哝,他忽然握住她的右手,然後打開她的手掌,将掌心貼在他的胸口上。
縱使隔着衣物,她也能感覺掌下的心跳又急又重,就像有把錘子隔着胸腔捶敲她的掌心。
然後,他再擡起她的手,将掌心貼在他的臉上。
“我此刻的樣子與你一樣。”他沒頭沒尾地說了句。
如同感應到他急促的心跳,西鹭此刻也能清晰地感覺掌下不尋常的熱度。他要傳達的意思大概是,他也會害羞,情緒也不平靜。
“我十分喜歡與你親近,就像這樣。”瀾生說着,便将手指蓋過她的指縫,與她五指交握,再将她的手掌按壓在他的臉頰,輕輕摩挲他發燙的肌膚。
西鹭卻不禁唏噓。
百年前,他變得沉默寡言,兩人親近的次數越來越少,她便以為他因幾番遭到他人嘲諷而厭倦了這段婚姻。
所以,她時常與路蠻蠻出去找酒喝。
隻要喝個爛醉如泥,心裡的酸澀就會消失。
她确實喜歡美酒,卻隻喜歡慢慢品嘗佳釀。可那些年,她甯願忍受酗酒宿醉後的頭疼欲裂,也要借酒短暫地麻痹自己,避免面對他的疏離。
“鹭鹭。”他淺淺地喚着,聲音像秋燥午後淅淅瀝瀝的小雨,溫柔地平複她的心緒。
“我該與你道歉……”他頓了頓,音色沙啞幾分:“害你遭受身心俱傷的痛苦,我萬不敢說‘彌補’二字。這幾日,我時常回想,時時懊悔。悔不該接受王母的提議,收素舒為徒。悔不該留她一縷魂息,予她重生的機會。更不該那天眼睜睜看着你生氣離開,沒有立刻追上去。”
她聽到瀾生深深地歎了兩口氣,一句略帶哽咽的:“鹭鹭,對不住啊。”刺疼了她的心。
這事其實怪不到他頭上,隻能怪自己運氣着實差到離譜。跑到巫山碰見誰不好,偏偏碰見個跟自己夫君結怨的仇人。
但以她今時承擔的後果而言,瀾生的道歉,她也受得起。因為素舒對她的傷害,主要歸咎于她是無夷的妻子。
況且,她每年都會和妖帝到宗祠虔心跪拜西王母及無夷天尊的牌位,求他老人家保佑自己平平安安、萬事順遂不知多少回。
誠心誠意地拜了他那麼久,最終卻沒落個好結局。
西鹭頓悟,莫非拜神不拜親,拜親則不靈?
不禁捶胸頓足,誰能料到高高在上的九天至尊,是自己未來的夫君呐!
所以,他确實該道歉。
“拜你根本沒用。”西鹭心裡嘀咕,就這麼毫無預兆地說了出來。
她頓時一驚,方才的聲音……是自己發出的?
“拜誰沒用?”瀾生接過話,但她從他收緊的手掌中,明顯感覺他正努力克制情緒。
“拜你無用啊。”終于能講話,西鹭不由數落:“我自小到大對你的牌位磕頭無數遍,你這九天之主神力無邊,怎麼不曉得庇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