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這姑娘竟如此忠烈。”
謀士揮手,讓彙報的探子下去。
謀士似乎還良心未泯:“主子這招棋走的極好,想那胡俾虎也猜想不到,他縱橫半生,到最後卻栽在自己都不曾看上的小小官員手中。”
“隻是那姑娘,是注定成為這場鬥争中的棋子了。”
聞拾骸坐在寬博的木雕椅上,手中摸着一把木質钗子玩意兒。
應當是沒磨好的半成品。
“我們給了許旭一個複仇的機會,他卻以身涉險,算不得上策。”
聞拾骸微擡起眼皮,表情中帶着置身事外的冷靜,倒也沒有譏诮。
聞拾骸:“給她兩條路。”
謀士眉頭緊鎖:“主子是想要那姑娘選擇就這樣活着後半生,亦或是拿起最後一口氣報複。”
“主子日後必是朗月國的天,現諸多國家都講求以仁治天下,這樣是不是太過殘忍。”
聞拾骸站起身,眼眸無波無瀾。
他将木簪放回懷中,看向外面的大雪。
“如果死敵還尚存一口氣,那對于苟活着的人來說,将會用後半生尋求蹤迹。”
“已經選擇了這條道路,本就該知道,不會太平。”
他這話,說的殘忍而冷漠。
謀士面色一驚,蠕動發白的嘴唇。
到底還是沒說什麼。
點了點頭,吩咐人下去:“将軍為何不将那姑娘送到皇帝面前,讓皇帝裁決?”
“這樣也不必再髒了将軍的名聲。”
聞拾骸意味不明地笑了聲。
“送到那人面前,他看到那樣一副滿是血污的面孔,真的會想不起什麼嗎。”
“會想到不到許旭,那個曆經兩朝,曾陪他打天下的人麼。”
隻是想到他,就會想到先帝想到自己縱橫疆場,卻敗給大澂的劣迹斑斑。
想到…他這個兒子。
算不得好名聲的東西。
聞拾骸眼底燃起一抹幽不見底的嘲弄。
*
與此同時,大澂也收到了這道消息。
這讓步釣更加确信,聞拾骸,就是個沒有情感的反派。
他本應該看姑娘屈身于世,如此可憐,幫扶一把,卻不想将姑娘推入更深的深淵。
連帶着那位官員的一家老小,滿門忠烈,到最後沒一個活下來的。
“我讨伐他,名正言順。”
步釣自言自語,先前在心中所有的妄想與不合時宜的火苗,在這一刻,被他用力壓下去。
“那姑娘,拔掉心頭的這根刺。”
軍師項良倒是意有所指看了眼步釣:“聞拾骸,當真奇人。”
“呵,他是奇人?”
步釣嗤笑:“明明有千百種方式可以解決胡俾虎,卻依舊選擇最殘忍的一種。”
“就好像這件事從未經他手,他清清白白。”
步釣每次遇到聞拾骸的事情,總有種血液上頭的感覺,甚至于口不擇言地苛刻。
“不可這樣想。”軍師皺眉:“現在整個朗月國,甚至于大澂,哪個不知道是他的手筆?”
步釣撇了撇嘴,毫不在意:“隻不過為他作惡多端的無數事迹再添上光輝一筆罷了。”
“不過…”
步釣躍躍欲試:“接下來,就要真正對戰聞拾骸了。”
“還真是有些期待呢。”
“眼睛!我的眼睛!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孫少翼可憐兮兮地抱着自己,從帳内跑出來,一把闖到步釣軍營。
軍師扇了扇自己的扇子。
好像又增添了不少墨色羽毛。
抿了口茶,見他這樣,倒也不奇怪。
步釣則是旁若無人似地翻看地圖,嘴裡胡亂說些什麼:“這書裡,古人竟也有巧借東風、以少勝多的招兒。”
“他他他他他們!!”
“丞相和步驚!!”
孫少翼用力合住自己的下巴,見兩人一臉淡定,都快要哭出來了。
步釣沒管他再胡言亂語,隻叮囑:“你這回一定要看好糧草。”
軍師倒是将心态放的平和:“你這次占領了胡俾虎盤踞之地,丞相與步驚也沒法子再控制你的兵權。”
“我們兵力衆多,且又糧草充足,城門堅固。”
孫少翼忙點頭:“是的!”
“我們隻需要派一小部分士兵去襲城,這裡無須擔心。”
真的無須擔憂嗎?
步釣不能拿準。
他所一手創建的軍隊,正是與聞拾骸一刀一式地練出來的。
真到了戰場上,聞拾骸未必會給他防水。
更何況……
步釣瞥了眼被他翻地有些爛的兵書。
“以少勝多…以少勝多…”
口中念念有詞。
是夜。
城門失火!城門失火!!
外面一片光亮,火光沖天。
“來人,快去救火,你們去救火!”
“孫少翼呢,糧草怎麼樣了!”
步釣隻記得一片濃煙滾滾中他停在一個全副武裝的士兵面前。
士兵有些高大。
步釣擡頭很是吃力。
接着…接着…
!!!
步釣猛地大口呼吸。
眼前仍是新遷進城内的帷帳。
沒事了。
應該是一場夢。
步釣緩緩放松自己緊繃的神經。
“呵,繃地太緊了,小心髒都要吓死了。”
步釣翻了個身,自言自語。
不對,不對勁…
“呵。”
床邊一道黑影,發出一陣輕笑。
步釣一個回頭,整個人被死死鎖住。
“聞拾骸?”
步釣鼻間又萦繞那道梅花冷香。
一時有些恍惚。
“你已經攻占了這座城?”
步釣輕輕皺了下秀氣的眉,話鋒一轉:“不對,你擄走了我?”
聞拾骸不置可否。
步釣不知怎地,在他面前總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
反正他對反派的期望值也不高。
“你擄我做什麼?”
“難不成是胡俾虎那下手下不順從你,你老爹又斷了你的後備軍,所以…”
步釣起身,準備為自己倒杯茶水。
但桌面上已經有一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