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不指責他在信息素失控時的粗暴?
因為不在乎嗎?
回過神來,熾樹已經抓住了門沿,“嘭!”的一聲重響,掰開。
原本在緩緩關上的金屬門竟然真的硬生生被停了下來。
警鈴響起:“滴,滴,警告,警告,警衛系統遭遇不知名錯誤……”
克裡琴斯難以置信地回過頭,看到熾樹居然拿手在和金屬門較勁,瞬時臉色急轉直下,一邊快步走過去,一邊罵道:“你瘋啦!你的手要是受傷了怎麼辦?”
克裡琴斯趕快把門打開。
他抓過熾樹的手,布滿厚繭的手掌上有一道被壓出來的紅痕,克裡琴斯又擔心又生氣:“你怎麼會犯這麼低級的錯誤!要是夾傷了手指,你以後還怎麼駕駛機甲?!”
熾樹的聲音發悶,像暴雨來臨前的沉沉重雲,他說:“沒想那麼多。”
熾樹異常認真的,認真到有點可怕地說:“我們談一談。”
克裡琴斯肩膀一僵,依然低着頭,困擾心煩地眨了眨眼睛,嘴唇嗫嚅下,到底沒有再說出拒絕的話,哼哼唧唧,含含糊糊地問:“你要說什麼?”
熾樹腦子還在一陣一陣發疼的生氣。
可是,克裡琴斯隻是握住他的手,他一下子,就氣不起來了。
他看着克裡琴斯低頭檢查他的手時低垂的眼睫,那雙紫羅蘭色的眼睛裡盛滿了真切無疑的關心。
接着,又有一絲熟悉的焦躁在心頭浮出。
這種焦躁已經持續了很多年。
有時,熾樹将其稱為自作多情。
有時,他又覺得說不定并非全是他的錯覺。
每次,他受傷時,克裡琴斯都會很擔心。
熾樹還記得,軍校時期,他曾經在訓練中因為儀器設置出錯,從高處摔下,摔斷了一隻手和一條腿,不但如此,找不到原由的,他的視力變模糊,反射神經也變得遲鈍。
盡管在當今的醫療條件下,他一定可以被治愈到正常生活的程度。但是,駕駛機甲需要高精度的操作,本來對體質的要求就很高,隻是能正常生活可不行。
熾樹在做完手術的第三天就開始了複健,起初效果并不明顯,他的各種數據大幅度下降。
在這時,外界出現了一些風言風語,說他的傷可能好不了了。
近戰學院的超新星或許會就此隕落。
真是可惜,假如被扼殺在萌芽階段,那麼不管曾經再有天賦也都是白搭。
熾樹隻當沒聽見,繼續埋頭複健。
那天,他又結束了一天的訓練,在回宿舍的樹林小道裡,不經意地聽見幾個學生在閑聊,有個人尖酸刻薄地說:“這下好了,熾樹不行了,要讓克裡琴斯更得意了。以後沒有雙子星,就剩他一個一枝獨秀。”
熾樹想都沒想就站了出來,說:“克裡琴斯不是那種嫉賢妒能的人。”
他拄着拐杖,頭上還纏着紗布,看上去着實慘兮兮的。
這麼慘了,卻在給自己的老對頭說話。
沒過兩天。
克裡琴斯突然出現在他做複健的醫院裡,陪同而來的還有一位醫生,不像其他同學帶花慰問,也沒有軟話,直接對他說:“這位是我給你找的醫生,神經科的專家,我給他看了你的病曆,他說能為你治療。”
後來,熾樹才知道,他受傷的第二天,克裡琴斯就馬不停蹄地悄悄為他找醫生了。
不過大概也能感覺出克裡琴斯的動作快,畢竟連他父母在得知他受傷的事情後,都還沒來得及趕來,而克裡琴斯請的醫生就到了。
但當時,他怔忡了下,問:“為什麼要幫我?”
克裡琴斯則擺出他一貫的高傲态度,緊抿嘴唇,紫羅蘭色的眸子微微發亮,說:“你趕緊康複,死也要給我康複,繼續做我的對手。……閉嘴,不用感激我,我隻是不希望接下去的兩年太無聊而已。”
他從不讨厭克裡琴斯傲慢的模樣。
那時更是覺得很美。
美的熾樹晃神了一下,旋即笑了一笑,如雲開雨霁,陰霾消散,他笑着向克裡琴斯承諾:“好,我一定康複。”
回過頭,克裡琴斯對身旁的醫生有禮貌地說:“陳醫生,醫治我朋友的事,就拜托您了。”
說罷,克裡琴斯轉身離開,經過醫院走廊的窗戶旁邊,陽光照在他的臉上,他的發絲像是高山上的雪一般純白發亮。
克裡琴斯擡了擡手,不回頭地說:“對了,記得要在期末考核之前回來,不然我的第一拿了也沒意思。”
他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歡克裡琴斯的呢?
熾樹不知道。
大抵,并沒有某個特别的時刻,不是突然的轉變。
在他的人生中,哪還有比克裡琴斯更閃耀的存在?他會愛上克裡琴斯,就如同呼吸一樣理所應當。
什麼謀略、計策、戰術,在澎湃的心緒下,他全都忘了。
熾樹反握住克裡琴斯的手,不知如何是好地貼向自己的胸膛,離心髒最近的位置,仿佛恨不得把心都剖出來給克裡琴斯看,他焦灼地堅定地說:“我喜歡你。克裡琴斯。”
“不是信息素失控,我完全能夠控制我現在的意志,我是清醒的,我清醒地在對你說:我喜歡你。”
“我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