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制不住顫抖的聲線,像被蠱惑,被威脅說出那段颠倒的淩亂的話語,可我偏偏知道她在幹什麼。
我沖向前打掉了挂在她手上的靈擺,擺球墜落在柔軟的地毯上,發出沉悶的響聲。薩琳頓時卸力般癱軟下來。我跌撞擁住她,語氣裡帶着微不可察的哀求。
“别感知我。”
她額頭沒力氣地抵着我的肩,手掌盡是擺鍊攥出來的深印。
“夜亮了二十八次,響了三十二次。維爾達小姐,您還沒有回來。”
“原諒我,這是最後一次,我實在太害怕了。”
重返的鬼魂在窗邊凝視,它抓住了空隙,細微不安,驚吓和無窮的,暴露在一次次電閃雷鳴下的恐慌。它朝自己伸出幹癟的長手,想要拉自己重新墜入地獄深淵。
她再也不敢在房間待下去了,試探性地敲了敲那道熟悉的緊閉房門,依舊沒有聲響。
雷雨天是她最不喜歡的天氣,閃電會撕裂天穹,打碎一切虛構的幻想。花瓣在雨中凋謝,冤魂在縫隙間嚎叫。
薩琳在數到二十五次白晝的時候,拿出了懷裡的靈擺,墜下繃緊,盯着它慢慢地晃動。
擺針轉過三十度,薩琳想告訴她。
“下午,米勒夫人叫人幫我量了尺寸,說要給我新做一身定制禮裙和首飾,我下周就要出去參加宴會了。”
此刻的她陷在柔軟的床榻間,叢林的花紋,奢靡的床幔絲絲垂落。我将掉落地面的靈擺撿起放在她的床頭,聽着她近乎呢喃的話語。
薩琳蜷在被褥間,低聲說:“我見過那身,很漂亮,是我沒見過的漂亮,我想讓您也看看。您一定能告訴我,那些我不認識的花紋,點綴的蕾絲和珠寶,是如何出現在那樣一條精細的禮裙上。”
“米勒夫人又檢查了我的舞步,頭一回誇贊我。她說我旋轉的力度好了很多,較于之前儀态也好了。我想我應該不會在跳舞時踩到别人的腳尖,也不會再将頭發甩到臉上。”
“您能坐過來陪我一會嗎?我實在太困了。”薩琳向裡挪了挪身子,空出床邊一個身位。
我慢慢坐下,腕處撐在床沿,目光卻借着黑暗,勾勒她蜷在床上的輪廓,從被褥裡探出的發絲,到微微拱起的清瘦輪廓。
和緩的呼吸聲伴随着越來越低的聲音晃蕩在空闊的房間裡。
“下周的宴會回來,我想和您跳支舞。”抵抗不住的困意慢慢侵蝕薩琳的眼皮,她閉上眼,聲音也變得含糊不清,“穿着那件漂亮的禮裙,我想和您在月光下跳支舞。”
沒有音樂也行,沒有觀衆也行,沒有燈光也行。就在尋常的卡羅爾月下,彌漫着花香的窗台,隻有她們兩個人,慢悠悠地起舞。
薩琳在看見那套禮裙的第一個念頭,便是如此。
…
答應嗎?興許是不應該的。
我并不保證那晚能否有足夠的時間從德納趕回來,盡管可以,也是深夜。
她睡着了,沒了所謂鬼魂的侵擾,在淅瀝的尾雨聲下,睡得很安靜。輕柔的呼吸聲在水面一陣又一陣,蕩起絲絲波紋,瞬時蔓延整片心池。
“睡吧。”
我揉了揉她的發,沒留下任何應許,走出房間後靜靜地關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