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譽把藥收好了,叮囑他:“過幾日我便要走了,你傷太重,還要修養,我托了崔令脂來照顧你。”
謝乘風嘴角一抽:“他?那我自己也可以照顧自己。”
王譽斜着目光瞥他一眼,“你差點就死啦。”
“死翹翹啦。”
“……”
“哦,還有這個。”王譽說着,遞給他一個令牌,上面還有血迹,“你的。”
謝乘風忙不疊接過令牌,認認真真擦掉上面殘餘的血迹,他看着它,眼神中有些落寞。
“我到底哪兒不好了……”
王譽自是知道這是什麼,笑了一聲,“你哪兒好了?”
謝乘風想打人。
拿起令牌就要砸他。
王譽跑得倒是快,轉身就往門外走,說着:“噢我知道,病人需要安靜,我這就走咯,你好好休息。”
謝乘風收起令牌懶得計較,躺在床上,手中捏着令牌,想起從前,他認識宋池是因為王譽,那時候,衆人皆知這兩人是一對。
他對宋池當然是沒什麼心思。
隻是後來,他覺得宋池有些不一樣,他懷疑……宋池被賊人奪舍了!
為了摯友的幸福,他一定要讓宋池回來。
抱着這樣的心思,他開始跟蹤“宋池”,以各種身份監視。
他看着她在東宮結交好友,看着她一舉一動,看着她傻愣愣的被太子忽悠,看着她一步步開辦食肆,看着她忙忙碌碌……
他覺得,她好像沒那麼壞。
隻是又不知道,她到底假扮宋池的目的是什麼。
少年心思,總是懵懂。
謝乘風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喜歡她的。他隻知道,有些時候,他覺得她傻愣愣的可愛的很,有時又覺得她這個老闆當得很聰明。
這般如此,甚得他心。
于是,他想要認識她,在長安出手相助,懷揣着一顆好奇的心。
謝乘風與她正式相識。
少年心思……懵懂又羞澀。
若是大方一點就好了。謝乘風抱着令牌想了好幾天,才得出結論,都怪他自己,如果能大方一點就好了,大大方方的告訴她,他有點喜歡她。
這樣,或許她就能多看他幾眼。
……
崔令脂來的時候,就看見謝乘風抱着令牌在窗口惆怅。
崔令脂悄悄摸摸走到窗邊,探出腦袋,“你蹲在這裡做什麼?”
“啊啊啊!”謝乘風擡眼就看到一個大腦袋,吓得抓着令牌給了崔令脂腦門一擊。
崔令脂頂着一個大包給他換藥的時候,他差點笑出聲來。
太好笑了。
“你知道你現在像什麼嗎?”
“閉嘴。”
“像蟾……痛痛痛!”
“……”
其實謝乘風并不是針對崔令脂,隻是因為崔辰,他對崔氏所有人都沒什麼好感。但他心裡也分得清,崔令脂不是什麼壞人,至少,他救了自己。
若他當日真殺了崔辰,他都不敢想謝氏死得有多慘。
今時不同往日啦,崔辰可是崔氏捧在掌心的呢。
謝乘風看不起他,哪怕這地位,不也是弑母得來的。如果不是他親手了解了他母親,崔氏又怎麼會對他刮目相看,又怎麼會放任他生長。
謝乘風讨厭姓崔的任何人。
不過這崔令脂,倒也還行,雖然護着崔辰,可大多時候也明辨是非。
謝乘風的傷修養了一個月,沒好全,但也差不多了。
“你還是别随意動武,怕沒個輕重,傷口直接裂開。”
“你說我傷好了?我這就去殺了崔辰!”
崔令脂:“??”有病吧。
謝乘風挽着袖口就要出門,又被崔令脂拉回來要看看耳朵。謝乘風捂着耳朵鬧,他不過是想早點走,這要修養到全好,得到什麼時候了?這一個月他都快憋死了!
崔令脂實在忍不了,吼他:“安靜一點!”
謝乘風撇撇嘴,“哼。”
崔令脂看他跟看弟弟一樣,歎口氣,“……你到底想做什麼?”
謝乘風認認真真:“殺崔辰一輩子。”
崔辰殺了他大哥。
他要追殺崔辰一輩子。
崔令脂:“……”在他面前說這些,真的好嗎?
“好了。”崔令脂不跟他鬧,正了正神色,拿出答應好的新面具,“你之前的面具壞了,我讓朋友重新做了一個。”
謝乘風歡歡喜喜去接,崔令脂卻把手一擡,怎麼都不讓他拿到,退後一步,似乎終于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開口:“作為回報,你幫我逃出崔家。”
謝乘風怔了怔。
“你……”
崔令脂高舉着面具的手垂下來,咬咬牙,“我學了一輩子。”
“四書五經,君子六藝。甚至跟着師父發明研究……”
“可好像這一輩子,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圖什麼,又想要什麼。”
他看着手中的面具,不自覺在想,洛陽之外,千裡萬裡之外,那會有怎樣的光景?
他說:“我想要出去看看。看看那詩詞中的大河山川究竟是何模樣,看看,黑白善惡究竟如何分辨。”
謝乘風開心,有個伴了,他自然欣然答應下來。
至于崔辰?
他有一輩子的時間去殺他。
于是,就在某一天,夜黑風高,謝乘風揣着寶貝令牌,潛入崔府。
兩位少年裡應外合繞開侍衛,翻過院牆,逃出一方天地。
沒有家族桎梏,沒有陳規束縛。
逃往未知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