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季雲暮送回去後,文長明也到了家,文延之剛讓下人布好了菜,就等着文長明回來。
“今天回來的有些晚了。”文延之說。
“有些事情耽擱了。”
文長明告訴了文延之宮裡的安排,自己要去給勳貴子弟做兩個月教書先生。文延之挺欣慰的,畢竟這接觸到的都是未來有蔭封的勳貴,不是一般的位置。
兩人正閑聊着,雲樹突然進來沒想到文延之也在,就着急地說:“公子,那個劉老漢有消息了。”
文長明看他一眼,文延之皺着眉頭,問:“誰?”
文長明想瞞着文延之自己想知道過去的事情,就騙他說:“以前在懷慶給我們家看門的,托他再打理一下老家的院子。”
文延之又生氣了,想到文長明想把自己送回懷慶老家就來氣,說:“我不會回去的,你還年輕,需要我盯着你,我身子骨又不是撐不住。”
文長明在一旁應付着,嘴裡不停地說知道了,眼裡狠狠地剜了雲樹一下。
到了夜裡,文長明在自己屋裡才開始問雲樹:“今天這麼着急,到底什麼消息?”
雲樹面露難色,說:“懷慶那邊的遠方親戚傳來消息,說官府在懷慶地界的最北方發現了一具屍體,就是劉老漢,身上從賭場上赢的錢全被盜了,官府推斷說是劫财殺人。”
“什麼?”文長明有些詫異。
雲樹抱怨說:“劉老漢赢了些錢就想跑出去逍遙,不幫我們做事,這下好了,連命都被那幾個盜賊奪去了。”
文長明問:“這?不會太巧合嗎?”
“公子不常用書裡的話說嗎?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劉老漢赢了錢又遇上強盜,這不正是嗎?”
文長明輕聲說:“如果大家都這麼想,那才不合理。”
...
幾天後,下午一衆人入弘文館。能進來弘文館讀書的人非富即貴,高君義就是典型例證,是端王的嫡子,重臣李文英的女婿。他自然也就成為了其餘十七八歲孩子之間的老大,都圍着高君義轉。
文長明帶着幾本書進來,把披風脫下來交給旁邊的書童,那些個學生還在圍着高君義說話。文長明咳嗽了一聲,高君義使個眼神,學生們裡回到各自的位置上了。
文長明翻開書,說:“昨天我們講到了《法經》,誰還記得昨天講到了哪裡啊?”
武侯爺的孫子武小公子說:“先生講到了家族中父親的權力是最大的。”
“嗯,《釋親》中說,父之黨為宗...”文長明本想接着說下去,結果注意到有學生湊近高君義,說:“世子哥哥的婚事就是由王爺做的主吧?”
高君義有些不好意思,旁邊的學生更加熱鬧了,文長明拿旁邊的戒尺拍拍桌子,說:“不要喧鬧。”
有一個學生站起來,說:“先生,我有問題。”
文長明看周圍安靜下來,說:“說出來吧。”
“那我們以後若有心愛的人,是否也要經過父親母親的同意?”
文長明說:“不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鑽穴隙相窺,逾牆而從,則父母國人皆賤之。自然是要有父母長輩的允許。”
“若是我們真心相愛,但父母不允呢?”
文長明從上了年紀的人那裡聽到了不少唠叨,自己聽着也煩,但眼看着當前說古文沒用,就搬出來從别人那裡聽到的,說:“父母為子女擇一佳配,無非講求門當戶對,若門不當戶不對,家宅不甯絕非是真心相愛可以阻攔的。”
“那以後輪到先生自己也會這麼想嗎?也會必須得到長輩的同意嗎?”
文長明剛想回答“是”,話到嘴邊又噎住了:這種事情輪到自己身上怎麼可能說得清楚啊。
高君義感覺出不對,趕緊岔開話頭,把内容引了回來。
文長明在下午講完了課,一衆學徒收拾了東西出了宮,剩下個高君義還沒走。
文長明看周圍沒旁人,打趣說:“不着急回家,世子的新婚妻子不會催你?”
高君義湊過去,說:“别說我的玩笑話,我娶了妻還要每日進宮聽講,還不夠難熬嗎?”
文長明看他一眼,說:“你想怎樣?”
高君義說:“我讀的書少,也沒你和雲暮讀得好,我每天進宮見不到春琴,你們說兩句她可能會喜歡聽的話,我回去再買些有趣的東西送給她。”
文長明笑了,無奈地搖了搖頭,說:“《續玄怪錄》裡寫,赤繩子耳,以系夫妻之足。及其生,則潛用相系,雖仇敵之家,貴賤懸隔,天涯從宦,吳楚異鄉。此繩一系,終不可逃。城門口東面新開了家金玉店,有上好的藍田玉,用紅線串起來做成了首飾,她們姑娘估計會喜歡的。”
“别看你身邊沒什麼人,以為你沒花什麼心思在這上面,沒想到知道的還挺多。”高君義拍拍他的肩膀,起身趕緊走了。
文長明看着高君義高興地出去了,自己也起身往弘文館大門的方向走,心裡還想着:教那幾個皇親國戚念書也蠻不錯的,說出去也蠻有地位的,還清閑些。
剛出弘文館的門,迎面走來了個太監,說:“見過文學士。”
文長明問:“嗯,有什麼事嗎?”
太監遞上幾道折子,說:“這是今年冬天外族使臣來朝的折子,禮儀方面陛下極為看重,禮部忙不過來,請文學士參議。”
文長明看着天上夕陽,歎了口氣,接過折子,問:“文淵閣的幾位大人都出宮了嗎?”
“都出宮了,這些折子都是今日堆剩下的,勞煩學士了。”
文長明表面笑呵呵地送走了公公,扭頭就耷拉個臉回館裡開始處理事務。心裡想着:都給那群皇親國戚教書了,怎麼還要處理這些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