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下筷子,無視對面表情扭曲的女人,握住臧臧的手,牽着他回我的卧室,順便把塞滿食物的碗也端了過去。
臧臧始終低着頭。
就算我挖起米飯遞到他嘴邊,人嘴巴仍舊抿得緊緊。
“牛角包生氣了?”
“……”
他不張嘴,我不收手,勺子懸在半空中,逗小動物往前伸:“真不吃?”
“……”
我歎口氣:“又考砸了?”
臧臧略略擡頭,目光遲疑。
得了。
多半是兩科沒及格。
“哥哥……”
看來是三科。
“我不是故意的。”
哦,四科。
他張口,咬住勺子,一口吞下飯。
雖然我比他高幾個年級,但畢竟都是小學生,再怎麼裝成熟、穩重,在旁人看來不過是扮家家酒,更别說輔導低年級的作業:這些題真的有做的必要?
“你媽媽很生氣。”
臧臧偷看我,我裝沒發現,自顧自挖起一塊肉示意他張口:“不過小學三年級開始就不及格,你以後怎麼辦?”
臧臧腮幫鼓起,他嚼嚼嚼。
“三年級一共幾科來着?你是哪些科目不及格?”我追問他,不說就不給他下勺飯:“臧臧?”
“美術、體育、思想道德。”
“美術考試畫的什麼?”
“百合花,老師說像糊的牛角包。”
“體育考的哪一項運動?”
“接力跑,跑反了。”
“思想道德?”
“哥哥的妻子叫什麼。”
“你寫的……”
“臧臧!”臧臧笑,露出掉了半顆牙的豁嘴,看到我皺眉頭,急急捂住嘴巴不敢吭聲。
“怎麼回事。”
臧臧不吭聲,視線飄呀飄,回到吃好幾口仍尖滿滿的飯,看我不喂他,老老實實放下手回應。
“磕的。”
他講話漏出呲呲風聲:“有人想搶我的百合花,我不給,就跟他打起來,門牙磕到教室門檻。”臧臧用舌尖輕舔,剩餘半顆活動:“本就要掉,不疼。”臧臧腦袋圓圓,缺顆牙,看起來更傻乎。
臧臧往前坐,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哥哥,你不要生我媽媽的氣。”
“她隻是心情不好。”
“她還是愛我的。”
像說服自己,他又重複最後的話。
而那幅醜兮兮的畫,我以為臧臧丢掉了,結果被主人用心壓平,幾乎看不出原先褶皺,完美、契合地粘在了請柬内頁,以及闆闆正正的六行字。
——哥哥,還有三封請柬,你全部找齊才能參加我的生日會哦。
——第一封請柬我手抖好像寫錯日期了……不過沒字,應該沒關系吧?
——我想吃牛角包。
——又:我還是很想你。